“蝴蝶疤”把叫尤二根自己可以多赚钱的事,一字未提。恰是他贪图这个蝇头小利,成为“5.16”案件的关键突破口。
樊队:“那你这次行动,王文虎一共付了多少钱?你是怎么分配的。”
“蝴蝶疤”语有些涩,迟迟道:“这个,我想想……一共是给了,一万,我拿,四千,他们三个人,每、每人,拿两千。”
“钱是一次性预付给的吗?”樊队故意这样问。
“蝴蝶疤”忽然有些口吃:“哪,哪有这样的好事。先给了一半。还有一半,事成后才给的。”
樊队:“那,另一半,给了没有?”
“蝴蝶疤”:“给了。”
邬局和樊队听了,心里都有点发凉。这样下一步就少了一个操作方式。
邬局:“预付款是怎么给的?另一半,又是怎么给的?”
“蝴蝶疤”:“预付款找我的当天,我答应后,就给我了。现金。另一半,他给了一张存折给我,但密码当时不告诉我。他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让我完事后,打电话问他要密码。我就这样拿了尾款。”
邬局:“那个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
“蝴蝶疤”:“记得,我把它记在一个本子上了,心里也记住的。”
邬局:“那你现在就把电话号码写下来。”
“蝴蝶疤”“嗯”了声。书记员拿了纸笔过去,让他把号码写下了。
书记员把写有号码的那张纸放在邬局面前。邬局眼睛盯着那五个阿拉伯数字(1982年,江州和西京电话号,是五位数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渐渐地,似乎定了主意,慢慢将那纸推给樊队。
邬局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唉,倪国新呀,说来说去,我跟你磨了这么多嘴皮子,可你,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给我呀。”
“蝴蝶疤”急了:“可是所长,我说了那么多了,你们不知道的,我不是也揭发了嘛?”
邬局:“那些都无关痛痒,对我们破案没有任何帮助……”
“蝴蝶疤”:“那,那那那,您让我怎么办?”
邬局叹息一声,给身边人员说:“给他根烟。”
这回,一个刑侦递烟过去给“蝴蝶疤”,他终于能正常叼在嘴上,吸了一大口。
邬局道:“其实吧,我看你人本质上还是老实的,我告诉你,我家里也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因此,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蝴蝶疤”感动的烟差点从嘴边滑落。
一旁的樊队心里暗笑,“蝴蝶疤”的“八十岁老母”是用了几百、上千年的江湖套路,鬼才相信。没想到,邬局不仅不揭穿,还顺势自己来个“八十岁的老母”进行攻心。
邬局:“因此吧,我有心帮你。可你,不懂事,祸闯得实在太大,触犯了国家法律,如果你没有立功表现,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呀。刚才我问你那么多,就是给你机会呀。可你呢,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蝴蝶疤”窘在那里,“我,我,我可真是想立功呀,回头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到我弟兄们那里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别人犯罪的真料。”
邬局一听,心中暗喜。把他的思路引到自己需要的路径上来了:“怎么给你机会?”
“蝴蝶疤”异常口吃道:“我,我,我想,你,你们能不能把我放出去——我说的不是真放出去,这个我懂的,我现在这个罪,你们是不可能放我的。但你们可以假放我,暗里派人跟着我,这样,我和一些弟兄接触,打听情况。”
樊队在一边听着,不由暗暗佩服邬局。我们的需求,我们自己不说,就让他自己联想出来了。下面操作就方便多了。但他嘴上却说:“你这是耍我们哪,把你放出去,一不小心,你就溜掉!”
“蝴蝶疤”连忙地:“不会不会,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在你们鼻子底下跑掉呢。”
邬局听着,暗忖,逃跑,倒是极可能的。因为背负死罪,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会产生逃跑的动机的。这是这个方案实施的难点。
邬局道:“这事,先放一边。我问你,除了这次跟你一起犯罪的三个人。你在西京,还有几个平时跟你在社会上混、来往较勤的、能说得上话的?”
“蝴蝶疤”皱起眉头使劲想着,最终说:“三、三个吧。”
邬局:“你电话能联系上他们吗?”
“蝴蝶疤”:“电话?方便联系的只有一个,刘老板、刘大蛤,他是开洗澡堂的,有电话,有时会叫我过去帮他摆平一些事。我没事也会到他那里泡澡、过夜。”
邬局:“另两个人呢,电话联系不上吗?”
“蝴蝶疤”:“另两个人,平时和我差不多,都是在外面游尸,不过我知道他们喜欢去的几个地方,可以打电话碰碰运气。”
这段对话,樊队插不上嘴。本来,他作为助审,有些话,是要及时插上去的,不能总让邬局一人审。但,此刻,对邬局的这段操作不理解,就只能在一边静观了。
“这样,”邬局说,“一会儿,我安排你给那个刘老板打电话——”
“蝴蝶疤”:“是,所长。可,可是,我给打电话说什么呢?”
邬局:“你就跟他说,你从江州回来了,报个平安,现在闲着,以后有什么活,找你。”
“蝴蝶疤”连连答应:“好好好,我打,我打。”
樊队立即琢磨出味来了。原来,邬局这步棋是一箭双雕呀,一则,先让“蝴蝶疤”放风,他平安无事了;二来,通过打电话,观察了下“蝴蝶疤”的演变能力,别把他放出去,和王文虎电话一通,露出破绽。
樊队的专业能力立即显现出来了。今天,他本能地要在邬局面前表现一下。这个思路,是步副队出的,徐局认可的,昨天自己不小心反对了下,结果,徐局不放心,让邬局直接落实。而邬局也很会做人,审讯,只叫了他,没叫步副队。
那自己可不能掉链子,显得自己水平没有步副队高。
樊队对“蝴蝶疤”道:“打电话时,你要注意什么,知道吗?”
“蝴蝶疤”看看他,又看看邬局,摇摇头。
樊队:“我问你,你打这个电话,是在什么情况下打的?”
“蝴蝶疤”懵懵地:“在,在你们办公室打吧,还能还哪里打——”
樊队呵斥道:“昏你的头!你是屎糊住脑子了是不是。刚才邬局长跟你怎么说的,是你被江州公安放回来了,你给他通个气报平安。”
“蝴蝶疤”:“哦哦,我被放了。”
樊队:“是啊,你被放了,开心不开心?”
“蝴蝶疤”:“开心,当然开心,我都要开心死了!”
樊队:“但,你是真的被放了吗?”
“蝴蝶疤”顿时愣了。是啊,自己真的会被放吗?自己可以死罪呀,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了自己?他被樊队弄昏了。
樊队摇摇头。这些社会混混,理解力判断力怎么这么差呢?他不耐烦地:“怎么会放你,只是你要假装被放的样子,通电话时显得开心一些,这样,他才会相信你是被放了出来,明白吗?”
“哦哦哦,我明白,我明白了。”
樊队没好气地:“你明白个屁。告诉你,电话,是在我们办公室打,但你要装作是在西京那边你玩混的地方打的,很开心的样子。”
“蝴蝶疤”又傻了。 这是让自己干演员的事,或者是高级特工的事呀。自己在他们公安局里打电话,开心得起来吗?
邬局说话了:“这样,这个电话呢,你打的时候,如果你开心不起来,也没关系。”想想吧,他现在背着死罪,手铐脚镣地戴着,让他在电话里将语气轻松下来就很不易了,何况开心。他又没经过特工和演员训练。
关键,从事态角度讲,那边接电话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涉案强奸,更多的会解读为只是犯了一般案件,江州警方传到了解情况。事实上,邬局就准备这样设计背景给“蝴蝶疤”进行交代。这样,平静的语气,对方是不会怀疑的。
“你就平平静静地跟他说,你回来了,报个平安。”邬局说,“如果他说,你回来得正好,我这边正好有件事,你过来帮我弄一下,你就回答,你已经答应别人了,这几天都没空。明白了没有?”
“蝴蝶疤”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这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