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九三个月,通常是难熬的。热。这年,厄尔尼诺袭击全球,中国的气候也呈异常,江州这年闷热异常,其热度已经打破历史纪录。
战高温,争高分!
赵丽天的高考进入关键的冲刺阶段。
七月中旬,考试成绩挂号寄来。赵丽天拿着成绩单,来找吴建国。而她的吴建国正埋在书堆里,俨然是个书蛀虫。
吴建国在阅读和建筑相关的一切知识。只要能收罗到的和建筑相关的书籍,一概不能逃脱他的视野。必须做个专家,才能从事建筑行业。赵丽天曾笑话过他,说,我爸爸说的,管理者不一定需要过于内行。
吴建国回答说:“那是聪明的管理者。我笨呢,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我做不来。”
因为阅读和学习,吴建国把天国组建建筑公司的事,都拖宕了。但他不着急,关于学习的事,他和任春梅说好的,不学到一定程度,不急于组建建筑公司。
“嗨!”在吴建国办公室,赵丽天从堆摞着办公桌上很高的书丛中,将高考成绩单在他面前一晃,像是一个幼儿老师在一个孩童前耍了一颗糖,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
吴建国起身看赵丽天时,她已经将成绩单藏在了身后,问:“猜猜,我带来了什么?”
吴建国不屑地:“这有什么好猜的,成绩单呗。”
兴致勃勃的赵丽天立即拉下脸来:“你真不好玩。一点意思都没有。假马假马猜猜嘛,一下就把底揭了,一点趣味都没有。我走啦!”
赵丽天说着,真的往门口而去。
吴建国敏捷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在屋里打起旋——赵丽天最怕打旋,一打,就天旋地转。刺激得她又是笑又是叫,想方设法往吴建国身上贴,好使他旋不起来。
吴建国趁机一把抱紧她,俯首即吻。
有好几天没在一起了。
赵丽天用手竭力顶住他的吻过来的嘴,不让吴建国吻到自己。仍是咯咯咯地笑个不止。
吴建国也不勉强了。毕竟在办公室,别一亲热,把火给点起来,办公室随时会有人来的。
吴建国把赵丽天放在沙发上。他和任春梅的办公室,都率先中国绝大多数办公室一步,装上了空调。因此,外面的溽热,恰将这里衬托得世外桃源般的惬意。
“成绩怎么样?是上了一本线还是二本,或者,是三本?”吴建国问。
“你猜呗。看看我们的心灵感应如何。”赵丽天手里紧紧攥着成绩单,就是不给吴建国看,也不告诉他结果。
调皮。
吴建国认真起来,想了想,说:“凭你的实力吧,一本,本来应该没问题,但,这段时间打岔的事情较多,影响你发挥,所以,应该是二本。”
赵丽天长叹一声,沉下脸来,满面失意之色:“唉,你太高估我了。你说得没错,我本来的确是有一本的基础的。但——唉,二本都没拿到,这辈子,算是被耽误了……”
吴建国轻轻搂住她:“别难过,大专总没问题的。这不正好,就报江州大学,一边上大学一边领导、监督我。”
赵丽天将头倒在他怀里,一种被打击受伤的可怜相。
吴建国继续安慰她:“没事的。你看我,中学学历,现在不是照样发展事业嘛,不伤心,哦!”
赵丽天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喷笑出来,把成绩单扔给吴建国。
赵丽天揪着吴建国的鼻子:“你这个傻子,这么好骗!”
吴建国打开成绩单一看。总成绩586分。哇,一本的成绩呀!
赵丽天不无骄傲地说:“我们老师说了,这个成绩,除了北大清华,全国所有一本院校,任我挑!”
吴建国一拍巴掌:“我就说嘛,凭我们家的丽天聪敏的天资,怎么会二本怎么会三本大学呢!”
赵丽天:“得了吧,刚才还劝我就上三本的江州大学呀。”
吴建国:“我那是借坡下驴,知道你在逗我玩,我就顺着往下逗呗。让
你开心,是我的职责。”
赵丽天认真地看着吴建国:“真的?”显然,她不甘,为自己刚才出
色的表演被他识破了而不甘。
吴建国:“家门口的塘,谁不知道深呀。我告诉你,你屁股撅一下
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
赵丽天捶了他一下:“你这家伙,老奸巨猾。”
吴建国呵呵一笑,骄傲地仰躺在沙发上:“现在才知道呀。”
赵丽天顺势躺仰在他身上,问:“嗨,你说,我报哪所大学好?”
吴建国猿臂轻舒,将赵丽天托举起来,然后端放在沙发上,说:“这
是个严肃的话题,要有对应的体姿来协调。不可亵渎。”
赵丽天感觉有些扫兴。“你这家伙,现在怎么感觉像个老学究似的?”
吴建国频频地点着头:“呵呵,最近书读得有点多。不比你考试轻松。
唉,考什么学校,你没征求过你老爸的意见?”
赵丽天:“问了,他说这事主要和你商量,要听你的意见。”
吴建国看看赵丽天,似有不信。但又不能不信,便有莫名的喜色。
赵丽天:“得意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爸要找你算账呢!”
吴建国感到意外:“啊,我有什么事得罪了他老人家了?”
赵丽天:“哼!他那边三个新车间、六套职工住宅计划全批下来了,
你这边建筑公司居然小鬼晒太阳,一点影子气都没有。他让我带信给你,、
他屁股后面可有一堆建筑公司排着队请他吃饭喝酒呢——”
吴建国:“呀呀呀,怪我怪我,我这边准备着呢,具体情况我就不跟
你这个大领导汇报了,回头我去找你爸,跟他面谈。现在我们还是说说
你上大学的事吧。”
赵丽天又将身体靠过来,春风般地柔柔地在吴建国耳边说:“我想经济或金融专业,这样,或许可以将来从侧面帮你——我要学你难以自学的专业。你觉得呢?”
吴建国没说话,而是捧起她的脸,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赵丽天:“学校我也考虑过了。中国的经济和金融教学,都说上海复旦和厦门大学,一个在上海,近,但厦门靠着大海,也挺有趣的。”
吴建国:“那你想复旦还是厦门呢?”
赵丽天:“还是首选复旦吧。上海嘛,近,你懂的,呵呵。厦门,有飞机就不算远对吧。我向往大海,听说在厦大,可以听到海的波涛声。”
吴建国看了赵丽天一眼,不说话,把目光移开了。
赵丽天感觉到他的异常,悄声问:“你怎么啦?”
吴建国没回应,起身默默给自己杯里续了热水,轻轻吹着杯中的绿茶。
赵丽天又依偎过来:“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吴建国反问:“你舍得离开吗?”
赵丽天讷讷地:“舍不得……”说着,她闭着眼睛在吴建国怀里陶醉了一会儿,又残忍地说:“有一位诗人说过,近了,就是远了;远了,就是近了。”
这让吴建国久久无语。怀里的尢物,从她十三岁时认识,就觉得她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而最近、今天,这种不一样更甚了。
吴建国捧起赵丽天的脸,深深凝望着,似乎想将她彻底看穿,希望在自己面前是个透明人。但他也明白,绝对地透明彻底地了解是不可能的,何况一切都处于变化中。
“天天,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只要你认为对你,你就去做吧。我无条件支持你。”吴建国如是说。
“包括波伏娃法则吗?”
吴建国的血液隐隐颤悸起来。波伏娃的多元之爱,且不论周边议论和世俗误解,仅丽天将来可能和别人相爱,她也会像对自己一样投怀送抱到别的男子怀里,这就让人难以接受。
当然,这也解放了自己。将来自己在生活遇到别的优秀的、让自己心动的姑娘,也可以不考虑丽天的感受,像他爸爸赵元葆那样,放开来去爱。
“这样,丽天,关于波伏娃,我们把它作一种研究的课题,或生活的可能性,再做些深入的研究,至于是不是付诸实践,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至少你上大学一个学期后,再说,行吗?”
赵丽天轻轻地给吴建国一个吻。算是默认。
一个半月后,赵丽天拿着厦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登上开往上海的列车——从上海机场再飞厦门。妈妈杨素娟也来送别,欢天喜地。吴建国那天很忙,也来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火车远去,他心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