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楼已经有岁月了,感觉中,存在好些年了。自己二十余岁时,还有同学过来在操场上玩过。
这就更危险了。有什么东西经得住时间的浸蚀?何况是豆腐渣工程。
忽然,一道耀天的闪电,将天地照得晃眼,闪电过后,惊雷原子弹一样炸响。吴建国感觉那楼晃了晃。
吴建国定了定神。显然,刚才楼晃,是自己的主观感觉。现在,那楼,灯火通明,四层楼三十几间教室,间间都亮着灯。中国青年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对知识如饥似渴。
吴建国纠结起来。危楼是肯定的了。但,危到什么程度,自己要采取什么行动,他拿不准。
于是,又于观察。
这回,他一层一层查过去,查的是另一边。结果让他绝望地看到,几乎每层都有裂缝。到了四楼,由于这端顶上没有违建,所以,教室的挨墙的座位是没人坐的——那里正漏雨。由于座位紧张,吴建国居然在一个教室里看到有人打伞。
吴建国初步做出一个决定:赶紧通知校方,停止上课。
他急急往楼下而去。过程中,他又随意在一裂缝中抠出砂土,轻轻一捻,全碎成泥。这让他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学校校长、教务处和老师的办公室,在另一幢二层高的小楼里。
又是一声雷。不炸,低沉,从远处滚滚而来,又悠悠而去。
校长办公室,灯黑着,门锁着。
教师办公室亦是门锁灯黑——都在上课呢。
唯有办公室,灯亮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很是精神的男子,一手端茶,一边看报纸。
门开着。吴建国敲敲门。那男人抬起头来。满头的乌发抹了油,亮铮铮地。显然是办公室主任之类的角色。吴建国如此判断。
“领导,我是这里的学生,也是做建筑的。那幢教学楼,是危楼,现在很危险。”
“是嘛?”
那领导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问:“何以见得?”
于是,吴建国一口气,把他今晚的所有观察和即兴的小实验都向这“领导”说了,最终结论性地道:“这肯定是危楼,楼龄估计有十年左右。这种砖混结构的楼在这种天气里,随时会倒塌的。”
“是嘛,这雷雨天,也一个多星期了,这楼上有裂缝,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一二年前就有了。我们补了补,也没事,你说的那些,等雨停了,我们补一补。”
“你那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把裂缝遮住不让人看到。但楼的危险仍然存在。或者说会更危险,因为人们看不到危险了,更容易麻痹。”
“瞧你说的。”那领导显然不高兴了。“我问你,这楼,会在什么时候倒,是下一秒钟,还是半小时后,或者,是在三年后?”
“你说的几种可能都存在!危险的爆发点在时间上有模糊性,就像地震。但我们明明发现有地震的征兆,不能不通知大家赶紧从屋里出来呀!万一它就是下一秒或者下半小时呢?”吴建国说这番话,有些急,语气也冲了起来。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现在校长正在上课呢,一会儿下课,我向他汇报,由校长决定。我的意思,回头,我们邀请专业机构来对楼进行一次测评,如果真有危险,我们就向上面打报告,请求重建新楼。”那领导说。
这让吴建国更急:“领导,现在不是重建不重建的事,而是赶紧停止上课,让学生们撤出,而且,这楼,再也不能作为教室了。”
那领导将眉毛横了过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还有五十多天就是大考了,你让把几百名学生的课都停了?”
“我也不是说要停课?我是说——”
“你能免费提供二十三间教室给我吗?你如果能做到,我可以安排明天开始停课,到你提供的教室里上。”
一声惊雷。
暴雨如注。
炸雷之后,低雷不断,从天边,从地下,从云中,从心底,从四面八方,浪潮一样击打过来。
雷声中,吴建国扯着嗓门大声道:“领导,请你立即去找你们校长,把危险告诉他,立即采取措施,不能拖,不能拖,不能有侥幸!”
那领导有些恼,也扯开嗓门回答道:“行啦,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该回你的教室去上课的。问题我们会处理的。如果你觉得不安全,你就回家去吧!”
吴建国“嗨”了一声,知道跟他交流不下去,抽身欲返回。刚出门,往教学校那边一看,心拎了起来——他看见那违建的那屋的屋顶,被暴风抖动着,不时掀起一角,然后明显是厚厚几层油毛粘材质的屋顶的角又会重新压下去。
一旦那违建顶不住,它倒下的压力就会成为压垮这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楼在挣扎。
吴建国立即返回屋里,对那领导通牒式地说:“你出来看看,那楼顶的违建快被风掀倒了。它一倒,这楼——领导,不能拖了!”
那“领导”极反感的:“什么违建不违建的,那是我们老师住的房,是我们校长挨了处分给大家建的,你让我上去把他们家人都赶出来,你叫他们住哪里去?”
吴建国吼道:“我的话,你怎么听不懂呢?危险,危险,这和住不住不是一回事!”
那领导真恼了,上前来推搡了吴建国:“好好好,你觉得危险,你就快点跑吧,我们不怕,你有多远滚多远!”
吴建国被他推到门口。那“领导”也不好意思推了——外面下着暴雨。
吴建国愣在那里,心里滚筒似的转着,考虑着对付的办法。
不行,得叫救援。
谁呢?
秦晓哲?房管局长此时来,能干什么?学校又不归房管局管。赵元葆?更是插不上。
忽然,一个人红艳艳地跳了出来。
杨咏!
这培训学校不是京润区的吗?她可是京润区的一把手。
对,就找她。
吴建国一指那“领导”身后桌上的电话,说:“麻烦,借你电话给我打一下。”
谁知那“领导”说:“去去,这是国家的电话,你打电话,发生费用,国家倒霉。要打电话,到外面找公用,自己花钱去打。”
吴建国又吼了起来:“我有急事!”
那“领导”火了,上来就把吴建国往门外推。吴建国急了,一个侧身闪让,让“领导”扑了个空,随后,抬起一脚,就把“领导”揣到门外,一个趰趄,就摔倒在地上。
吴建国狠狠将门关上并顺势反锁,然后,冲到电话前,略一沉吟,拨通了杨咏办公室的电话。这个点, 她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酒店,不会在家的。
还好,刚响了几声,电话就有人接了。是杨咏。
“杨书记,是我,吴建国!”连声问好都没有,直接开言。
杨咏却显得有些惊喜,“小吴,是你呀,你还好吗?”
“不好,杨书记,我这边出了紧急情况,希望你能赶过来做紧急处理?”吴建国道。
杨咏:“那你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于是,吴建国三言两语,把京润培训中心危楼的正处于危险中的情况具体说了。最后道:“杨书记,也许 ,这楼,是明天倒,也许是一个月后倒,但,我感觉,今天晚上就会出事。我跟这边领导交涉,他们不理我。所以——”
杨咏:“你别说了,我马上带人过来!”
“好!”吴建国撂下电话就往外冲。而“领导”正在门外拼命敲门呢,他一拉,“领导”差点一个“狗吃屎”冲摔进来。正欲怒火万丈,吴建国说:“你们杨书记马上过来?”
这让“领导”一愣。哪个杨书记?
吴建国解释说:“就是你们京润区委书记杨咏,她马上过来。你最好把大门打开,让她的车直接进来。”
吴建国说着,直接往教学楼上冲。这时他有点神经质,感觉那楼真的马上就要坍塌。他直接冲上四楼,闯进自己的教室,大气直喘。
刘老师和全班学生都愣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