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亚男忽然问：“赵丽天怎么没来，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嘛？”

吴建国：“她太累了。我和她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我们的一个好朋友，H市的市委书记秦晓哲去世了。我们奔丧去了。”

罗亚男：“啊，秦晓哲是你的好朋友？”

吴建国：“是啊。多年的好朋友，难得的好官呀。”

罗亚男：“我听我爸提到过他，说他正派，有能力，说要提他呢。我也见过他一面。早知道，我也赶到H市去参加追悼会了。”

吴建国一时陷入悲伤与哀思中，目光游移。罗亚男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打断他的愁思，“生命就是一些历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是说说当下吧。”

吴建国没兴致地：“当下说什么？”

罗亚男：“说上市呀。我跟你说，戴维只要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戴维说想帮你，就一定能帮成你！”

吴建国：“那是因为你的存在，他全是为你而做的。”

罗亚男：“这是两个概念。我说的是他的能力和影响力。他为我，也不假，江州这么多优秀企业，他凭什么对你的江州文化广场感兴趣？因为我，对吧？”

吴建国：“那你为什么对他不动心？人家都把你当女神了。”

罗亚男：“他不是我的菜。”

吴建国：“那什么才是你的菜？”

“你……”

吴建国吓了一大跳，笑笑，道：“亚男，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罗亚男：“我不是开玩笑。这种事不好随便开玩笑的，我说的是真的。”

罗亚男说着，取过她的画夹，从中抽出两幅画，展现给吴建国。是素描草稿，显然画的是吴建国，将他的姿态摆得跟《大卫》类似显对应。正是她的构思。

“这些天，我在找感觉，你忙，素描不到你，我只好先凭速写和记忆做草。但我发现有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画你，画着画着，我就会湿润起来，有时，是边画边湿润，有时，专注于绘画，但等放下笔，忽然发现自己全湿了……

我知道，我这是爱上你了！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说意识由潜意识决定，而潜意识由无意识决定。那么，无意识，又有什么决定呢？我以为，是器官。当一个人身体的一些器官有反应时，会唤醒无意识，无意识唤醒潜意识，潜意识控制意识。

我画你，爱的器官就有自然的反应，把这逻辑两头连起来，就是，我，爱上你了。”

吴建国先是扛得住的 。这三十多年，遇到喜欢他的女性较多，经历过多种表达。但像罗亚男这样的表达，还是第一次，她不说感情，不说价值观，不说美感帅气人品，而是从器官说起，又扛着精神分析学说的祖师爷弗洛伊德的大旗。

他顶不住。有些慌。

其实，这也没必要慌。她爱是她爱，关键是自己呀。

但，为什么要有些慌呢？

过去，小神那样向自己表达，自己也对小神动过心，但，就是没慌。甚至 ，任春梅，和她有了那么多的曲折和故事，几乎也没慌过。

这罗亚男，看上去不算很漂亮，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每个零件都生长得精致标准，极其耐看。只是上帝在组合这些器官时，没有使用最佳组合，而是一般组合。这就使她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耐读，尤其是如果喜欢上她。

而她的个性，太招人喜欢了。尽管有时她会给你个出其不意，给你弄个小尴尬，但最终总会把你弄得很开心。

撇开“器官说”，好好的，只是和她有几次简单的交往，她就把戴维这样的重量级的人物请来帮自己。

“我，我有女朋友了。”酒还没喝，吴建国脸有些红。

“这不矛盾。你有女朋友，你们很相爱。这不影响我爱你。至于你爱不爱我，那是你的事，我不能勉强你，要你像我爱你一样地爱我。你放心，我是不会打扰你和赵丽天的。今天，只是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能放在心里吗？说出来，以后怎么处？”吴建国道。

“该怎么处，还怎么处。你知道戴维是怎么追我的吗，他跟我说，这一辈子，非我不娶，如果娶不到，就打一辈子光棍，以示永远爱我。我爱你，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或许一阵狂风，就折了。我今天告诉你，也有让你提防我的意思。”

这让吴建国无言以对。

吴建国倒酒，慌乱之下，先给自己倒，倒了一半，才意识到这失礼了，又给罗亚男先倒。

而罗亚男下面的话，让他更有些着慌。

罗亚男说：“我会把我爱你的事，告诉赵丽天的。”

酒，泼洒了出来。

“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呢？”吴建国有些口吃了。

罗亚男：“让事情简化呀。你知道，女人是直觉性动物，不管你说不说，我说不说，她都会感觉到的。与其让她猜，还不如直接告诉她，这样，也好让她提防，跟你好好处，而不是经常跟你闹误会。关键，我还会告诉他，你不爱我。”

吴建国埋着头。酒杯在他手中，微颤着。忽然，猛地一口，他独自将一杯酒饮下，随后，重重将放在桌上，“罗老师，谢谢你关心我。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文化广场的股票，我不上市了……”

罗亚男“嗖”地站了起来，指着吴建国：“吴、建、国，事业是事业，感情是感情，只有感情推动事业，没有感情打压事业的，你不上市啦，几个意思？！”

吴建国站起身，一言不发，一扭头，蹬蹬蹬，大步走了。

罗亚男傻了，冰冻那里很久。

忙的日子。

两天内必须往区政府账户上注入五亿多元。邵书记外行，钱未到手，或者，连张欠条都没有，股权转让的协议不仅签了，还交了一份给吴建国。

反正吴建国是言而有信的人，因此，邵书记压根儿就没想过签约转账过程还存在什么意外和风险。

能掏的都掏了，把这些辛辛苦苦挣下的现金，换成了一纸合同。

吴建国说话算话，第三天傍晚时，五亿六千四百三十万现金，全部入了京润区政府的账。邵书记可以开心死了，立即布置动手“江州游乐园”、“中国第一蛋”项目。

吴建国则第一时间，更换了公司法人，且将京润区城市投资有限公司名字也更改了，去掉了“京润区”三个字，直接是“江州城市投资有限公司”，法人为赵丽天。

同时，立即注册成立天国集团，天国集团不仅下有“天国建筑”、“城市投资”，还将原属城投的“物业服务部”、“招商部”全部单独注册成立有限责任公司，统属于“天国集团”。自己做了集团法人、董事长兼CEO。

整个扩建、改制的过程，吴建国花重金聘请沈文清做了法律顾问。要让第一步，都踏实地步在法律的轨道上。

这个大改组大融合的结果，是集团账户不仅没有一分钱，还挂红。但，吴建国心里并不急，因为，手头还有三十几套文化广场周边的商铺在手，按露西的提示，资金再紧，也不出手，只收租金。

但，公司大了，摊子多了，到处都要用钱，每个公司都缺人手，特别是有资质有水平的管理、开拓型人才。

那天，情绪失控之下，虽然和罗亚男发了“不上市”誓，但事后，他特别注意有关上市公司的政策，特别是戴维丢给他的那本《上市公司必备条件》，他看了又看。感觉不管上不上市，都应该按照那上面的提示，管理公司。

但，人才呢？

人才必须花重金到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去请。戴维为什么愿意丢掉美国华尔街的待遇优厚的工作，一定是国内政府给了更优的条件。

钱。

公司做大了，忽然感觉很穷。四处冒烟。如果真的能按戴维上的，先在B股市上市，可以融到4亿—6亿元的资金，那就好了。

可那天，自己屁撅撅地把罗亚男扔在那里。这条路，算是堵死了。说得很明白，江州至少有500家公司想上市，而戴维只是因为愿意帮助罗亚男，才帮你文化广场运作上市的。

吴建国隐隐有些后悔。那天太冲动了，一点余地都没留。且不说罗亚男艺术家的个性，仅省委书记女儿这一项，人家凭什么还会再理你！

但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向她认错？

怎么个认错吗法？是她忽然向自己表白情感上的事，让自己进退维谷，只能撤退了之。认错，就意味着自己接受她的爱。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