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默第一次来到仙翠分局，也是第一次来到伍忠国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半敞着，桌子上堆满了卷宗，烟灰缸里塞满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陈默刚一进来，伍忠国就立刻从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站起身，他主动绕过桌子，示意陈默坐下。

他没有立刻给陈默递烟倒水，而是直接拿出一本厚重的、标记着2000.11.5无名女尸的卷宗，放在了陈默面前的桌子上，这个动作充满着仪式感和沉重感。

做完这一切，伍忠国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毫不回避的盯着陈默，仿佛带着一种焦虑和恳切。

昨天喝了酒，伍忠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低沉和沙哑：“就是这个案子，2000年的，卡了我们快两年了，像块大石头，压在我们全队人的心中，压在我的心口！”

2000年11月15日，仙台市西郊，临近屏翠山风景区发现一名无名女尸，年龄约25-30岁，当警方发现她的时候，这具女尸的尸体已经高度腐 败。

根据法医推测，发现时这名女尸已经死亡两周左右了。

这名女尸当时穿着一件款式较为新颖，保存相对完好的白色抹胸式拖尾婚纱，警方经过详细排查，发现是名叫千禧新娘的婚纱，婚纱上有明显挣扎导致的撕裂和污渍。

受害者左手无名指被齐根切断，但警方在现场及周边没有找到断指，根据平整的切口，警方推测为利器一次性斩断，这是最令人发指和标志性的细节。

婚纱上提取到了不属于死者的男性皮屑，但DNA技术当时在仙台市应用有限，仅仅做了基础比对，未匹配到库内人员。

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微量蓝色油漆碎屑。

发现死者尸体的地方位置偏僻，非第一现场，现场无有效脚印，抛尸时可能受到了下雨或人为清理，车辙印模糊，没有发现凶器。

由于案发地在仙翠区，因此当时由仙翠分局刑侦大队接手，接手这起案子的时候，伍忠国还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当时组织警力进行了大规模的失踪人口排查、婚纱店走访，但均无线索。

死者当时面部已经无法辨认，这也给后续的侦破留下了困难。

“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名女孩是谁，她本应该穿着这身衣服走向幸福...作为警察，我们把案子做成这样，真是对不起身上这身衣服啊。”伍忠国流露出强烈的情感。

“陈默，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之前的案子，你露的那几手，我都看在眼里...服气！这案子，我们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几百号民警撒出去，一点水花都没有，太他妈憋屈了。”

“算我...求你，帮我们看看这个案子，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去尝试，队里的资源、卷宗、人手、物证，你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去协调，去争取！”

“我想先看看物证。”陈默开口说道。

伍忠国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给陈默安排上。

仙翠分局物证室里，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中混合着灰尘，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制剂味儿。

陈默戴着手套，站在不锈钢操作台前，台面上摊开的，是一件保存尚可但已显陈旧的白色抹胸式拖尾婚纱，即使在冷白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它曾经的精美。

但此刻，肩部和腰肋部几处不规则的撕裂口，以及深褐色污渍，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惨烈。

陈默俯身，目光扫过每一寸布料，手指隔着塑料薄膜轻轻触碰撕裂的边缘，感受着纤维断裂的走向。

伍忠国站在旁边，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台沿，指关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没说话，只是陪着陈默默默地盯着婚纱，两年了，每次看到这件婚纱，都感觉仿佛有一根刺扎在胸口。

“切口。”陈默开口说道，声音不高，打破了沉寂。他指向婚纱照片中死者左手特写——无名指齐根切断，凶手能做到，说明当时凶手不是因为泄愤，而是在很冷静的状态下完成的。

陈默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想要一次性整齐砍下一根手指，绝非想象中那么容易，这需要极大的、瞬间的爆发力才可以完成，这不是随手拿把水果刀就可以做到的。

要想形成这种齐整的切口，凶手在下手时，动作必须非常稳定，精准且果断，他必须准确瞄准手指根部关节，这是人手结构中相对薄弱的点。

任何犹豫、颤抖、角度偏移或力量不够，都可能导致切口不平整，出现锯齿状、拖拽伤，甚至需要多次砍剁才能完全切断。

而多次砍剁，会留下阶梯状创口或是粉碎性骨折，而人在激动的情况下，动作会失控、颤抖、不协调，只有在冷静的状态下，才能将切口切的这么齐整。

伍忠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说道：“当年法医也这么说，我们现场都翻遍了，没找到断指，也没找到凶器。”

陈默点点头，目光转向旁边一份泛黄的物证报告复印件，“微量物证，蓝色油漆碎屑。”他拿起报告，眉头微蹙：“当年排查重点在哪儿？”

“主要在汽车修理厂、家具厂这些地方。”伍忠国回答道：“没结果，大海捞针。”

陈默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记得我2000年来仙台的时候，你们市里正在搞一批老旧小区楼道的统一粉刷，用的是...一种特定的天蓝色防锈漆，当时挺少见的。”

陈默的语气带着一种笃定：“当时这种漆的配方，和指甲缝里的碎屑，有没有可能匹配？”

伍忠国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个细节，当年被完全忽略了！

“老柴！”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物证室里回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闻声快步走了进来。

“老周，立刻！联系城建局档案室，调取2000年9月到11月全市所有老旧小区楼道粉刷工程记录，重点是使用的油漆品牌、颜色、型号！特别是天蓝色的，要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