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几人赶到时,西山县局的警察已经在等着了,钱贵被拷在铁椅子上,蔫头耷脑,陈默一眼就看到了他眉角处的疤痕。
“这小子可真够嘴硬的,我们问啥他都说想弄把枪吓唬人。”西山县刑侦大队队长刘国宝见到陈默主动伸出手,两名刑警快速交换一下案情,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辛苦。”陈默握住刘国宝的手,嘴上客套的说着,眼睛却不断瞟着其他地方。
“哦,东西在这儿呢。”刘国宝一下子猜出了陈默的心思,赶紧让人打开了物证箱。
深蓝色的绒布上,躺着那把足够让山泰省各级领导睡不着觉的五四式手枪,旁边两个弹匣,一个空的,一个则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
陈默戴好手套,拿起枪,先是拉了拉套筒,发现里面是空的,又仔细看了看枪身。
“刘队,你过来看看,是丢的哪把枪嘛?”虽然型号什么的都对得上,但陈默追求的是万无一失。
刘建业跟着过来,拿着放大镜就先找枪号,确认枪号之后,他才向陈默确认道:“小陈,没问题,枪号是对的,应该就是丢的那一把。”
高志阳就在一旁看着,那把枪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却带着一股火药味,让他有些心里发紧。
“谢了,等我和领导汇报一下我们一起吃个饭。”确认没问题后,陈默紧绷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
“诶,陈队,是我们请你,毕竟我们要尽地主之谊嘛。”刘国宝笑眯眯的说道,他眼角偷偷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县局局长侯立,心想这次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那多不好意思。”陈默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又是配合抓人,又是请吃饭的,简直像吃海底捞一样,把每一项服务都给你安排的很到位,让你有时候挑不出毛病。
“不不不,都是兄弟单位,应该的。”刘国宝努力维持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
陈默看着对方的笑容,心里面有些发毛,对面不会是想把人留下吧?山泰省的警察把枪丢了,案子却交给隔壁省,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行,说什么也要把人带回去。陈默暗暗想到。
“刘队,那我们先把人带回去了,案子比较急嘛。”陈默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可以啊,没问题,一会我再给你安排两辆车。”刘国宝依旧维持着笑容。
对面西山县的态度也太好了,让陈默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样,陈队,你让其他人把钱贵带走,你们留下,陪我们吃顿饭好不?”侯立这时候也背着手走过来了,笑眯眯的对陈默说道。
对面一把手都出来发话了,陈默要是再拒绝,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只好先答应下来,让刘建业等人先把人带回去,自己则先留在了西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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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间里,空调嘶嘶吐着冷气,一张铺着白塑料布的圆桌,中间摆着好几大盘肉菜,看的倒也算丰盛。
西山县局局长侯立是个过得很艰苦的人,这种级别的饭菜,就连他也吃的很少,就连有时候办大案要案,他都不舍得摆上这么一桌,往往是先吃一顿便饭,能省则省。
而案子破了,才会摆上这么一桌,吃的当天还会刻意空一顿,以省出肚子空间,这样一来一回,起码省了两顿饭钱。
侯立坐在主位,刘国宝在一旁小心地陪着,陈默坐在侯立右手边。一瓶开了封的本地酒,散着浓烈气味,倒进了三个小玻璃杯里。
“陈队,一路辛苦,你也看到了,我们西山县条件比较艰苦,招待不周的话多多包涵啊。”侯立举起酒杯,笑容堆在脸上,法令纹深得像是被刀刻过一样。
“我之前听说过广华有个陈默,一年下来百分之百的破案率,厉害啊!”
陈默也端起酒杯,杯沿轻轻碰了一下侯立的杯底:“侯局太客气了,这起丢枪案还是你们西山警方帮我们找到的,这把枪没响,没死人,全靠你们西山警方的努力啊。”
酒液辛辣,一口喝下去,感觉有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
侯立没放下杯子,又看向刘国宝,说道:“国宝,再给陈队满上!今天难得见到这么年轻有为的刑侦专家,必须要喝好!”
刘国宝立刻起身,殷勤的给陈默的杯中添上酒液,嘴里不停地说着“辛苦辛苦”、“感谢支持”。
几轮酒下去,气氛开始逐渐热络起来,西山县局局长侯立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了,却突然换上了一抹愁容:“哎,陈队长,你是刑侦专家,见的都是大案要案,不像是我们这种小地方...”
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的在桌沿上敲了敲:“是真难啊,人手不够,经费还紧,但老百姓的期待可一点都不低,有些案子,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上,十年八年,挪不开,喘不过气啊。”
来了。陈默心头那根弦无声绷紧,他面上不动,只顺着侯立的话,用带点酒意的声音问:“侯局,这是...有难处?”
侯立没有立刻回答,他朝着刘国宝使了一个眼色,刘国宝立刻起身,走到包间角落拿出公文包,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抽出一份卷宗,轻轻的放在了陈默面前。
侯立探过身,亲自打开了卷宗,一股纸张特有的、混合着淡淡灰尘和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抽出一张放大的现场尸体照片,轻轻推到陈默眼前。
照片是黑白的,带着年代久远的粗粝感。
一个年轻女子仰面倒在卧室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领口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最刺目的是她细瘦的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边缘清晰得如同刀刻,深深陷进皮肉里。灯光惨白,映着她扭曲痛苦的面容和散乱的黑发。
“十年了,”侯立的声音低沉下去,像压着千斤重担,手指重重戳在照片那道狰狞的勒痕上,“九零年六月十七号,雨下得邪乎,城西棉纺厂宿舍,独居的女工,叫林秀娟。”
“尸体是第二天早上邻居发现的……勒死的。陈队,你看这道索沟。”
他的指尖沿着那紫黑色的印痕滑动,“太‘干净’了!边缘锐利,深度均匀,几乎没有生活反应形成的表皮剥脱和水泡。下手的人,力气大,手法稳,狠毒,而且绝不是第一次干这个!”
“我们当年把周围翻了个底朝天,排查了所有有前科、有纠纷的,筛了又筛,愣是…一点像样的线索都没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