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疑惑道:“能让岳飞允许你过来的佳作……”
“你的意思是,你这次过来,都是岳飞的主意?”
这他是没想到的。
得知冯磊带着吴毅往楚州来,韩世忠夫妇都以为这背后有秦桧的意思。
冯磊点点头:“是,也不是。”
“韩元帅莫要着急,先听我把这佳作念完。”
韩世忠表情依然有些冷淡。
他是底层士兵出身,不懂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
现场也就梁红玉有些兴趣。
“那就请冯御医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冯磊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韩世忠等人,胸口中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冲动。
来之前,他已经把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重复了何止百遍?
如今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起头了。
他想到了此时还在朱仙镇前线作战的岳飞,沿途看到的百姓惨状,还有自己穿越而来的任务。
自己还背负着夏国第三局国战的胜负,能不能赢,关键就在于是否可以调动韩世忠这位淮东虎将。
冯磊开口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直在喝酒的杨仪中抬起眼看了下冯磊,目光中满是惊讶。
韩世忠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望着冯磊竟然有些痴了。
冯磊走了几步,望着窗外明月,顿了顿。
这首《满江红》的创作时间,一直是千古谜案。有人说是岳飞北伐时作的,有人说是岳飞死前的遗作。
而冯磊来了很久才知道岳飞一直没动笔写,这才明白最后一种说法是靠谱的。
那就绝不能给岳飞写这首词的机会!
冯磊胸口那股子激情更加强烈,再次开口。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冯磊话音刚落,席间一时间无人出声。
哪怕是没有一点文学功底,也不晓得什么文采的侍卫舞女,也能明白冯磊刚刚说的意思和主题。
梁红玉忍不住叫好:“冯御医说的好!”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正是我大宋每个人心中最大的夙愿!”
韩世忠嘴角翘起:“冯御医,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志气。”
“我敬你一杯!”
可此时王俊义开口打断了他,说道:“冯御医,我看这首诗词,倒更像岳飞的手笔啊。”
“否则,你一个深宫里的御医,论军旅生涯,恐怕就是当了半个月的军医吧?”
“三十功名尘与土……你有吗?”
韩世忠闻言,目光一凝。
冯磊想了想,又编了个瞎话,说道:“这的确不是我写的。”
“是宗泽相公的遗作。”
提到宗泽,在场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前东京留守司宗泽,被金人叫做“宗爷爷”,几乎光复北宋的老将!
若是他,真有可能说得出“三十功名尘与土”和“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话来。
韩世忠坐直了身子。
岳飞是他的晚辈,宗泽却是韩世忠他的前辈!
当年宗泽在已经沦陷的东京城里苦苦支撑时,韩世忠已经到南方保护流 亡的赵构了。
论资历和战功,韩世忠都必须服这东南擎天柱,对刚刚那首气势磅礴的词更加叹服。
而冯磊留给岳飞的书信中也是这么说的,这才让岳飞明白了冯磊的决心和用意,不再阻拦责备。
一旁的王俊义忽然冷哼一声,问道:“冯御医,宗泽过世的时候,你恐怕还是个孩子,从哪里知道他的遗作?”
冯磊面不改色:“宗相离世的时候,他的遗物多有丢失,散落汴京各地。”
“我这次到了朱仙镇,为附近百姓义诊,有人拿来送我的。”
这个说法让王俊义无话可说了。
韩世忠又开口道:“冯御医,既然是宗相公的遗作,你给了岳飞,现在又念给我听,是何意?”
现场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是啊,冯磊此举意欲何为?
单纯炫技,摆弄文采?
不可能。
是想借此说服韩世忠一起和岳飞北伐?
更不可能。
临安的圣旨已经命令韩世忠不得擅动,现在出兵,难道是想找死吗?
冯磊静静看着他,问道:“韩元帅,你可记得宗相公遗言?”
韩世忠默然,用力灌了一口酒。
他怎么会不知道?
“宗相公临死前,连喊三声……”
“过河!过河!过河!”
听到这里,梁红玉一个女将忍不住先红了眼睛,低头默默擦拭起泪水来。
杨仪中和王俊义二人盯着冯磊,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冯磊点点头,又说道:“韩元帅,我这里还有一首诗要送你。”
韩世忠忍不住笑了:“冯御医好文采,不过我一个武将,你跟我拽文有意思吗?”
“有话不能直说?”
冯磊说道:“韩元帅听完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韩世忠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请讲!”
冯磊缓缓向前,声音也越来越大。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杨仪中瞪大双眼,起身道:“冯磊,你好大的胆子!”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首诗说的是北伐,说的是中原一统。
但连当年的宋太祖,黄袍加身的赵匡胤都不敢说自己合并了九州。
单单燕云十六州,至今都捏在金国手中呢。
冯磊那句的“但悲不见九州同”摆明就是在挤兑赵宋朝廷。
尤其是他对着韩世忠说这些,不是想逼他出兵吗?
王俊义更是不客气:“冯磊,你这是几个意思,莫非想叫韩元帅动身,一起跟岳飞北伐吗?”
冯磊看向王俊义:“此乃吾之志也!”
哗!
所有人都没想到冯磊这么大胆和直接!
韩世忠都没反应过来,手中酒杯都落在地上也不知。
王俊义怒道:“反了!反了!”
“一个小小的御医也敢说这些!”
“难道你不怕死吗?”
若是韩世忠真的出兵,定会坏了秦桧的议和方略,更会颠覆眼下的临安朝廷。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这些人的活路在哪里?
冯磊又重新看向韩世忠。
“我一针可通经络,调阴阳,镇邪风,化浊瘀,醒百脉,定神魂,济苍生。”
“但我也怕死!”
韩世忠皱眉:“冯御医,既然你怕死,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