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东的宅子乃千户所统一安排在屯田区,
所以,在返回宅子之前,必定得先途经千户所大营。
此刻,林东领着十余名亲兵,一路上锣鼓喧天。
敲锣的亲兵卯足了劲,锣声锵锵,震得人耳鼓生疼。
打鼓的更是奋力挥动鼓槌,咚咚如雷,仿佛要将地面都震得颤抖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得大营里的兵卒们纷纷从营帐中跑了出来。
只见他们神色各异,都好奇地张望着。
“这又是哪里来的官老爷?”
兵卒们交头接耳,都纷纷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都别看了,赶紧回到各自位置上去!继续操练!”
一群当兵的正伸着脖子看着林东这一行人。
突然,一个身着百户服饰模样的人从营中快步走了出来。
士兵们听到他的怒喝,各自匆忙散开。
林东抬眼瞧了瞧,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他远远地挥着手喊道:“沈大人!”
出来的那个百户,正是沈涟。
他早就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动静。
“滇海大营的人!”
普通兵卒没见过,可他却是有见识的。
瞧见几人身着滇海大营的兵服,着实不敢有丝毫怠慢,
脚下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朝着这边赶来。
一边跑,他心里一边不禁纳闷:
“并未听闻这几日大营会有公差过来啊?”
“这几人究竟身负什么旨意呢?”
正想着,他走到一半,听到林东这声熟悉的招呼,神色猛地一顿。
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林东,原来是你这小子!”
沈涟目光中满是惊异之色,又迫不及待地继续向前。
自自己当兵以来,沈涟就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关怀备至。
在林东心中,早已把沈涟当作真正的长辈来敬重。
因此,他丝毫不敢托大。
见沈涟快步走向自己,林东赶忙利落地从马上下来,小跑着迎上前去。
沈涟一到跟前,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佯怒道:
“你小子,进了滇海大营,当上夜隼卫,可真是飞黄腾达了!”
“自从麓川一别,这么长时间,连封信都不写,是不是把老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涟虽故作生气,但林东知道他只是在调侃,于是赶忙赔笑着说道:
“哪能呢,沈大人!您一直在我心里头呢,实在是事情太忙,抽不开身……”
“得得得,别跟老子说这些,老子还能不晓得你们夜隼卫的规矩吗!”
沈涟不过是随口调侃一番。
说罢,又不经意地瞟了瞟林东周围的几个亲兵,忍不住惊叹道:
“好家伙,这些都是你们夜隼卫的同僚吧,看着倒是威风!”
说着,他一把将林东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这次又是什么公差啊?是要调查哪个人的账目吗?”
上次林东从滇海大营过来,身边仅带了一名亲兵。
可一番查账之后,没过多久,千户李间就莫名消失不见了。
沈涟即便再是个大老粗,心里也自有一番猜测。
如今瞧见林东此次回来带的人更多,还以为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内部案件等着他去深挖呢。
林东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没有这回事,沈大人。”
“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见见您,顺便把家人安顿一下,安排妥当之后,我又得奔赴其他前线了!”
“哦?原来是回家探亲?”
沈涟微微一愣。
然后,他又不着痕迹的瞅了一眼林东身后的阵仗,语气中带着担忧劝说道:
“你小子,可别太过得意忘形了。”
“老子知道,你们夜隼卫,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好汉。”
“可你们行事,也别太高调了!”
沈涟指了指那几个敲锣打鼓的。
“万一让你的长官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比你当兵的日头长多了,听老子的,准没错!”
林东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心中明白,沈涟确实是一心为自己着想。
此刻,他不想说出自己已经升任副千户的事情。
毕竟,让沈涟知道自己官职已经超过了他,那沈涟肯定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还是像现在这样自在地交谈,林东打从心底里觉得舒服。
可他不说,旁边的亲兵却听不下去了。
立马就有亲兵大声说道:
“我们这次来,可是得到了杨鸣指挥使的首肯授意的!”
“杨鸣杨大人?”
沈涟瞬间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
“咱们滇海省的头儿,怎么还特意关照起你来了?”
“难不成,你小子现在成了杨大人面前的红人啦?”
“让老子猜猜!”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后退了两步,上下仔细打量着林东,嘴里念叨着:
“嗯,不错,确实有一表人才的劲儿,估计杨大人是把你封成亲兵了吧?”
上次林东离去时,还仅仅只是个夜隼卫的小组长。
如今回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副千户。
这前后差距如此之大,换做是谁,一时之间恐怕都难以相信。
所以,沈涟听到林东此次高调回乡,是得到杨鸣的授意,自然以为他不过是杨鸣的亲兵。
只因日常与杨鸣走得近,私下关系好,这才有此机会罢了。
可刚才那名夜隼卫却撇了撇嘴,傲然说道:
“我们副千户大人回家,这排场自然得有!”
“而且,这还是副千户大人,一再强调要低调行事!”
“不然,带个百八十号人回乡省亲,也完全在朝廷规矩之内!”
“什么玩意?”沈涟一下子愣在当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副千户?”
林东见状,知道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于是,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沈大人,这里边发生的事儿比较多,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
“等一下,你小子真是副千户?”
沈涟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副千户?老子的兵,居然成了副千户了!”
那夜隼卫不知沈涟和林东之间的关系。
见沈涟一再出言如此随意,像是没把林东当回事,不由出口斥道:
“在副千户面前,你怎可一再出言不逊,小心掌嘴!”
“老子……”
沈涟使劲一瞪眼,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习惯性的口头禅,很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
因此,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林东见状,赶紧呵斥了一下刚才擅自说话之人。
然后,又马上语气诚恳地朝沈涟说道:
“沈大人,不管我官做的多大,也永远是你手下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