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甩下几句狠话后,就带上阴三先走了。
阴三抱着双臂,临走前回头略带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他身上的死气更旺了一些。
“小崽子,你命挺好啊,这都活得下来。”
裁缝铺老板忿忿地咬牙说道。
“少在这说废话,你们姜小姐说了,给我找一间偏房。”
我当然不用给这俩人面子。
我有个好歹,他们也不好过。
“嘿,你他妈还傲上了?”
白事铺子老头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走上来就要和我撕吧撕吧。
“要不你们俩给我说说当年,我爷把你们咋了?”
“你爷啊……。”提到我爷,两人都蔫了。
姜家班占地确实够大,这一次没有给我套上麻袋,跟着两人一路走过去,我用目光丈量了下地面。
血池的那个位置是姜家班的后院,紧挨着高墙。
往回走,走了足足上千步,才看见第二堵墙。
虽然走的不是直路,有些拐弯,但总体看下来,姜家班甚至比我们整个村子还要大上好几圈儿。
一路上房屋多的是,一半以上是住了人的。
门口的木杆子上晾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还有雕龙画凤的戏服。
这种戏服我在周家村没见过,恐怕不是传统皮影戏有的物件儿。
姜家班,不是纯粹的皮影戏班子。
因为这人,也多了点。
我只是顺着一侧走了一趟,就看见了这么多间屋子,一半以上的屋子都住了人。
单单这些人就足够支撑起三四个周家村那么大的皮影戏班子了。
我越走越心惊,因为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刚刚在血池附近,无论是姜小姐,还有其余人,包括我在内,都没一个人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距离血池最近的屋子是有人住了,门口晾着衣服,屋内掌着煤油灯的。
完全不怕被听去。
血池,剜五脏,驻颜,这些事情,姜小姐一丁点的避讳都没有。
说明什么?
说明她不怕被听去啊,整个姜家班大院内,怕是所有人都……。
一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我鼻子猛吸了几口。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我立刻放缓脚步,顺着味道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空地上一个纳凉的凉亭。
味道是来自于凉亭边长势喜人的一株灯笼草。
这一株草在研制画尸用的药水中是最容易寻到的那一种,我闻过不下千遍。
最重要的是,这个味道,我刚刚被麻袋套住头,出了地窖时闻到了。
地窖就在这个凉亭下面。
我确定了这一点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生怕两人发现不对劲。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把我带到了一长条破旧的屋子前,屋子后紧挨着一堵墙。
这算是从一侧走到了另一侧,几乎横跨了姜家班。
我暗自盘算,就算没人阻拦,我全力奔跑到另一侧血池边也要一定的时间。
“就这一间吧。”两人没有询问我,就敲定下来。
“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把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整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看见裁缝铺老板缓缓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盖着黑盖头的身影。
那黑盖头下,是大红色的袍子,将来人全笼在了其中。
看不清样貌,辨不出身材,不分男女。
我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了那人的鞋上。
农村最常见的布鞋,鞋边蹭上了不少深褐色的黄泥。
刘二妮!
我冲上去不管不顾,一把掀开黑盖头。
正是刘二妮,她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好奇地看向我,那疑惑的眼神,分明是在问我是谁!
我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请过路神拼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疯狂闪过,怎么压也压不住。
“呵呵。”
一声刺骨戏谑的笑声让我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冷了下来。
不行,这些人老子全要送进地狱去,一个都不能活,我一定要忍。
“小子,也有你爷没告诉你的,看你激动那样子,这叫拘魂。”
裁缝铺老板看着我得意地笑了笑,“阴三的手段你见识到了,别想着跑。”
“你要是跑了,可就不是拘魂这么简单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将黑盖头再次盖了回去,轻轻在刘二妮肩头一拍,说了句:“回去。”
刘二妮机械地扭过头去,一晃一晃地朝远处走。
我咬紧了牙齿,猛地扑了上去,脚下故意一软,摔到了刘二妮脚下。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依旧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前方走,破旧的布鞋,一抬一落,一抬一落。
我盯着她的布鞋看了几眼,鼻子稍稍闻了闻。
他们是不可能让我知道刘二妮住在哪里的。
想要知道她住哪,我只能自己来想办法。
我对自己的嗅觉绝对自信,她鞋底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这是第一个能用得到的点。
而且我记得,最后一次和刘二妮分开时,她脚上还没有这么脏。
从血池走到这边,路都很干净,不是土路,和整个镇子一样,都是青石板铺路,要是刘二妮走过的路也是青石板路,应该不会这么脏才对。
从她住的地方走到这边来,肯定要经过一片有水的路。
她鞋子上的泥点子还有些新,是深褐色,而不是干透了的淡黄色。
带她来的裁缝铺老板鞋子就很干。
他是正常人走起来可以避开水洼,但是刘二妮被拘了魂,走起来可不会注意那么多。
槐花、水洼、不是青石板路。
我深深地记下了这三点。
“停下,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姜小姐是让你活着,但是可没说你怎么活着。”
裁缝铺老板猛地照我肋骨踹了一脚,伸手推开刘二妮。
我忍着剧痛,在地上抱着腹部打滚,看着刘二妮慢慢走远,拐进了一条小路。
“别躺着了,赶紧点,住进去。”
两人催促着我站起来,朝空屋走去。
这一长条的空屋,不知道荒废了多久,不用靠近就可以闻到一股木头腐 败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指向一间屋子,“就住这。”
我往前走了几步,顺着两人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