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里,郑国伟的声音仍在回荡。
胡成栋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砖茶,手里的茶杯几度靠近嘴边又放下,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为难的表情。
“老班长,您也知道,继北这孩子刚来村里没多久,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胡成栋放下茶杯,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这要是把人调走,村里的工作可怎么办?马场才刚起步,树林管护也离不开他啊。”
郑国伟也知道,还是得先透透底,才能让胡成栋松口。
轻叹一声,眼神直走了诺敏格和阿台,然后将账本往胡成栋面前一推:
“别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先看看账本吧,库勒村这个地方,比我们想的严峻得多。
不仅我早就查到了这边的线索,就连账本里面,伊勒德也是多有勾连啊!”
他说着,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甚至可以说,一个小小的村子,跟他娘的东汉末年的三国争霸一样!
传统的萨满猎人、绺子旁支、还有两头吃的‘新兴组织’......
这些个困难,全都得一个个克服啊!”
胡成栋接过账本翻了几页,顿时眉头紧锁。
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映入眼帘,伊勒德与库勒村的各种交易赫然在列,金额、日期、交易对象,全都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真的?”胡成栋喃喃自语,手指拂过纸页上的数字。
郑国伟点点头,目光坚定:
“千真万确。伊勒德和吉雅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有更深的水。”
胡成栋合上账本,长叹一声,肩膀微微下沉:
“我知道了,那至少,让他留几天嘛!总得交接一下工作,不能说走就走啊。”
郑国伟抱着胳膊,表情缓和了些:“行,给你三天时间交接工作。”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事你自己跟张继北说,别把锅往我身上推。”
胡成栋无奈地点点头,心里也在想着怎么帮助张继北去开展新工作。
......
张继北踏出密.林的边缘,身上还带着山风的气息,衣服上沾着些许雪渣。
眼前是多布库尔村的轮廓,那熟悉的房屋和袅袅炊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村口处,昂格尔正牵着一匹棕色的小马驹来回踱步,看到张继北的身影时,立刻扬起手用力挥了挥:
“继北叔?你回来啦!你的事儿可是在村里都传开了啊!”
小伙子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看来育马这个职业很适合他。
张继北一听到那句叔,前一秒还有些高兴自己的工作稍有成效,下一秒尴尬又挂在了脸上。
自己...才20啊!哪儿来这么大的侄子。
但也快步走上前:
“都说了,私下的时候叫哥。对了,先不说这些。马场情况怎么样?”
张继北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那匹小母马。
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偶尔会紧张地抖一下耳朵,昂格尔显然用心了。
昂格尔摇摇头,眉头微皱:
“不太好。我在你离开的这几天一直帮杨医生照顾那些马,但它们受惊不轻,杨医生用了好多办法都不见好。”
张继北轻拍昂格尔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我先回去问问杨同志,我俩一起想办法,先走了哈。”
“行嘞,继北哥!”
说罢,张继北就冲着村北走去。
小屋前,阳光正暖,金色的光芒洒在屋前。
杨振梅把一张小木桌搬到了屋外,正专注地研究着一堆书籍。
阳光透过她散落的金发,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是为她披上了件金纱。
桌上还摆着各种草药,她正细心地比对着它们的外形和颜色,时而皱眉,时而摇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灰灰这家伙本来还在衣服内,一见到杨振梅回来,立刻从张继北身边窜出,飞快地跳到了杨振梅肩上,兴奋地吱吱叫着。
杨振梅被灰灰惊的抬起头,正巧看到张继北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张继北笑着回应,杨振梅则轻轻抚.摸着灰灰的小脑袋。
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却很快暗淡下来,接着小心翼翼地把灰灰放到一旁,眼神中透着疲惫和无奈。
“怎么了?”张继北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在她对面坐下。
杨振梅轻叹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的草药:
“马匹在你离开期间几乎全被惊吓生病,我连夜照料却收效甚微。”
她指着桌上的几种草药,
“这几种药草长相差不多,但效用相差很大,我一直拿不准该用哪种。查了书也对不上,真是急死人了。”
张继北闻言,心中一动。刚获得的植物辨识能力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走上前,靠近那些草药。
视野中,几株草药立刻闪烁出微弱的绿光,各自的名称和功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你是想找安神草和静心草吧?这株才是。”
张继北拿起一株细长的草药,指着它的特征,手指轻轻滑过叶片,
“你看它的叶片边缘有细小的锯齿,像是小朋友画的波浪线,触感略粗糙,有点像猫舌头。”
他又补充道,“它有个有趣的特性,两天不浇水就会蔫,看起来快死了,但只要一滴水,它就能迅速恢复,特别顽强。”
杨振梅半站起身靠近观察,眉头微蹙,显然在努力记住这些特征。
就是没注意,她都快依偎在张继北身边旁边了。
张继北又指向另一株:
“还有这个,它初看很像安神草,但实际上是滑草,不仅无安神效果,反而会让马更加焦躁不安。
区别就在于
——这种草的叶片基部的颜色更浅一些,几乎是淡绿色,比安神草要亮。”
杨振梅惊讶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敬佩:
“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以前明明问过你却说不太懂啊?”
张继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随口糊弄了一句:
“我爹以前教过我,要不是上次那件事儿,还真忙完了。”
遮掩过去,随后顺手拿起第三株草药:
“其实光有安神草还不够,这种才是真正对惊马有效的,叫静心草。”
张继北轻轻捻动茎部,“你看,它的茎部微微发红,像是染了胭脂,叶片光滑如绸缎,摸上去非常舒服。
这个和安神草配合一起才最好。”
张继北故意巧妙的漏过她找错方向的事情,把正确答案加了进去,以维护同志关系。
杨振梅一听,也是瞪大眼睛,惊喜地接过草药仔细端详,手指轻触叶面和茎部,眼中亮起光芒:
“你说得对!我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微差别!”
她不禁凑近再次细看那株静心草,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近到张继北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混合着些许汗水的气息,却异常好闻。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一刹那的对视,不由得同时红了脸,各自尴尬地后退了半步。
杨振梅低头轻轻咳嗽一声,掩饰着脸上的红晕:
“我、我得赶紧把这个配好,给马儿们喂下去。”
而正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暧昧的气氛:
“继北哥!”
张继北转头一看,是诺敏格站在院门口。
她穿着鄂伦春族的传统服饰,红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
只是她的表情从看到张继北时的兴奋迅速变得黯淡,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亲密的场景。
诺敏格强打精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
“胡书记和郑队长都在白房子,让你过去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