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听完后瞬间哗然，目光齐刷刷投向张继北，都带着羡慕和崇拜。

张继北感知着大家的目光，心里暗道：很好，不是能指挥、而是被眷顾的印象算是立下了。

面上却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摆摆手道：

“别瞎说，哪有那么玄乎。”

他这话反倒让猎人们更信了几分，议论声更热烈了。

不过没一会，大伙儿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格日勒的身上。

要是再不管他，哈森那隔一会儿的一下黑脚都快给他踹死了。

某位猎人先出声激奋道：

“必须严惩格日勒！”

“对！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这混账差点害死继北，按照旧俗，烧了他！！”

猎人们七嘴八舌，全都纷纷要求严惩格日勒。

苏伦站在火堆旁，彩绘的脸庞全是为难，目光扫向乌恩格，显然是在求助。

乌恩格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摇头道：

“新萨满初任，我不能给你意见。如何裁决，苏伦，全得靠你自己拿主意。”

他也知道烧死肯定是最差的选择，但是这就是规矩。

不蹚过这一遭，日后依旧有数不尽的麻烦事。

张继北见状，也心知苏伦不好开口，索性站出来打圆场：

“大家伙儿先消消气！现在是新中国，谁也没权力擅自处死别人。

而且烧死这种事，也太过残忍了。

苏伦刚当上萨满，大家总不想第一天就因为这事儿进局子吧？”

这话一出，场间爆发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毕竟张继北本人都没有特别要求用烧死的方式，大家也会参考他的意见的。

苏伦点点头，也接上话道：

“塔坦达说得对，萨满教里，不合规的教条多的是！

就拿杀雅亚这点来说，按旧俗全都是要叉在车上游山然后剥皮的！

真这样判，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苏伦说完这句话，大家也都认同的点点头。先是嗡嗡后是雅亚，鄂伦春人早就不敬了。

但是...苏伦却依旧犯难，不这样处理，那咋处理呢？

张继北看到后，眼下也没时间叫来莎莎提醒了，只能趁势抢嘴道：

“我也知道...大伙儿恨格日勒，觉得送官不解气，对吧？

倒不如这样，让恩都力来决！

就把他赶进深山，谁都不许帮他下山！是生是死，看山神的意思！”

天决...是鄂伦春族更古老的惩罚方式，等于流放深山，任由自然裁决。

遇到的任何猎人都会驱赶他掉头继续入山。

格日勒这种人，养狗害命，挑拨离间，早就犯了众怒，用天决处置再合适不过。

而天决的遮掩之下，张继北也更好引的他从别处下山，然后送官。

猎人们纷纷点头，齐声喊道：

“天决！天决！”

和声如海啸般裹挟着大势，震得林间的雪花簌簌落下。

苏伦眼中也点点头，高举白羽短杖，朗声道：

“好！依塔坦达之言，格日勒罪不容赦，交由恩都力裁决！收缴其猎刀与弓，逐出乌力楞！”

话音落下，哈森和阿台上前，三下五除二卸了格日勒的猎刀和弓，扔在雪地上。

几个猎人一拥而上，将他推搡着赶向林子深处。

格日勒踉跄着被推走，嘴里兀自咒骂，可声音越来越弱，很快被风雪吞没。

猎人们冷眼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满是鄙夷。

乌恩格则是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对苏伦道：“丫头，做得好。”

苏伦抿唇一笑，眼底的紧张终于散去，却忍不住再度看向张继北，然后逐渐自信。

张继北站在一旁却没放松，在心底继续指挥：

“古月，盯紧他，赶着他从别处下山！”

天空中盘旋的鱼鹰发出一声“哇嘎嘎嘎嘎嘎”，翅膀一偏，悄无声息地跟上格日勒的背影，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林子里。

而格日勒踉踉跄跄地被推搡着走进林子深处后，嘴里仍然骂骂咧咧个不停，眼中满是怨毒：

“老子他妈的就说，这些个汉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继北，你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他的步伐虽有些慌乱，但目标却异常明确，径直朝林子西北角的一片密 林走去，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什么。

天空中，古月盘旋着，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格日勒的背影，喙尖微微张合，喉咙里咕噜着低低的“嘎”声。

他本来就最爱恶作剧了，眼下得了令，那就更不演了。

时不时俯冲而下，装作不经意地吐出一小口水，黏糊糊地溅在格日勒的脸上或背上。

格日勒被骚扰的不胜其烦，往左挨的吐轻一些、往右就是连绵不断。

可他仍然脱下外衣挡着往右走去，还骂道：

“你这傻鸟，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帮那汉人？逼我进山还不够，还想把我往哪儿赶？

等一会儿老子拿了枪，有你好看的！”

他蹭掉脸上的水渍，眼中凶光更盛，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古月与张继北有联系，张继北可是听了个正着！

这家伙有枪！那更得监视的明白了！

赶紧指挥古月继续盯紧些，但是挑衅的动作弱一些。

格日勒时不时的仍然盯着那鸟形冤魂，嘴里咒骂不休，却不敢停下，径直冲到一棵老松树下。

他赶紧蹲下身，双手在雪地里扒拉了几下，动作熟练得很。

先是从雪层底下拿到铲子，然后数好步数，在另一棵树底下挖起来。

没一会儿，雪下的坑里显出一个用油布裹着的长条。

格日勒抖落上面的雪，露出一把老式的猎枪，枪管上还带着斑驳的锈迹。

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发狠道：

“那傻子，你不烧我，老子还要杀你呢！前些日子禁枪埋下的，还真派上用场了！”

格日勒熟练地检查枪膛，确认子弹还在，眼中闪过一抹狰狞。

他端起枪，枪口朝天，瞄向盘旋的古月，嘴角挂着冷笑：

“傻鸟，就从你开始，给你点颜色瞧瞧！”

张继北的心念猛地一紧，迅速指挥：“古月，快撤！”

古月反应极快，翅膀一收，斜斜冲向高空，化作一道黑影，险险躲过格日勒的视线，根本不给射击距离。

“算你这傻鸟溜得快！”格日勒在树下畅快大骂，挫败感一扫而空。

而就在古月拔高飞离的瞬间，他的眼睛突然瞥见林子深处一抹黄影闪过，但是动作快得看不真切。

紧接着，下一秒！

“啊啊——”

格日勒的凄厉惨叫瞬间撕裂了林间的寂静，然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