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北暗自点头,这才反应过来为啥诺敏格要提起老德力根。
他属实没想到老德力根还有这样的过去,眨了两下眼,嘴上啧啧两声:
“不愧是德力根爷爷,竟然还有这经历!”
张继北嘴上说的轻松,心底却翻腾起了巨浪
——难道德鲁伊这传承跟萨满有啥关系吗?或者说...不止我一人有这能力?
然而这念头刚冒出来,胸口就莫名一沉,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警告他:
瞎琢磨啥呢,萨满也配得上我的逼格?
有了这样的感受,张继北也是隐隐明白了...
自己这么理解应该是错的,应该只有他自己有传承,那他就放心了。
就在其刚放松之际,脑子里却又突然炸响一声尖利的
‘嘎——有情况!阿台那边有情况!’
是莎莎在心底的提醒!
几乎同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哨声,刺得张继北耳膜一震。
张继北站起身,扭头朝诺敏格喊:
“走,去看看!”
懒趴也被这动静吵醒,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但其实两人一熊走过去的速度非常之慢,连快走都算不上。
这是因为,刚才的哨音有点奇怪,不太精准
——上山人的哨子共分长短两种吹法。
长亢开头是报告、呼叫,后头跟了短音的话,一短是鹿、狍子、山鸡,两短是药材。
直接的单短是回应,两短连吹才是喊救命。
刚才阿台那声,先短后长,是错误吹法,怕是误会了啥。
上山人若是单行,猎哨都是含在嘴里的,不可能吹错,估计没啥大事,所以不急。
两人又走了小半里地,远远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争吵声。
张继北眯着眼瞧过去,只见阿台站在一棵落叶松下,手里攥着猎刀,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对峙。
对面那人满脸火麻子,左脸有道疤,背上还挂着个老式箭筒。
等等...左脸上的疤?张继北迅速反应过来,这人跟诺敏格之前说的一个人很像。
“哈森?”
诺敏格也上前看了眼,赶头低声道:“对,就是他。”
既然是同伴,那就果然说明是吹错了。
两人加快脚步靠近,哈森身边还跟着条瘦狗,毛色灰黄,正低吼着盯着前方。
到了近处,张继北听见哈森正冲着阿台嚷嚷:
“这件事不可能是宝音干的,她有自己的良知!你还是还认我是个哥,就别这么揣测她!”
这边的阿台本来也还想争辩几句的,齐克坦那天都吓成那鸟样了还能有假?
他一见张继北,知道帮手来了,立马冷落了哈森:
“继北兄弟!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哈森,老德力根的副手。”
张继北突然被阿台推到哈森附近,一眼就看到了这人眼里的不忿。
他其实也在思考宝音的问题,正有疑虑呢...
这件事不对劲啊!
虽然齐克坦确实笃定这事是宝音干的,但是若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真相,只是推测呢?
宝音确实负责鹿哨制作,也在不久前退队了。
可是...诺敏格早就说了,退队之前教了她做鹿哨的手艺。若是要做手脚,干嘛多此一举呢?
他也很想从哈森的嘴里听听宝音的一些往事,做进一步的判断,遂伸出手礼貌道:
“哈森同志好,我叫张继北,是村里新上任的...”
可哈森别说握手了,就连话都没让张继北说完!
冷哼一声后就硬生生的撞开了他,冲着阿台道:
“阿台,你啥时候多了个这么小的汉人兄弟?他是给你啥了,是把腚沟子都给你了?”
哈森这话一出,场间的空气瞬间冻住了,所有人脸色都僵得跟冰碴子似的。
张继北更是脸色一黑,没想到到这人嘴能这么狠毒。
不过随即马上又自嘲的笑笑...
其实这股子厌恶劲儿,跟他第一次见阿台哥的时候也差不离。
张继北表现得无所谓,诺敏格却急了,往前一步帮着辩解道:
“哈森哥,继北哥跟混山里的那些汉人不一样!”
阿台也同样皱着眉插话:
“哈森,你最好尊重一点。要不是继北兄弟,我也不会知道鹿哨有问题的事!那天,他也在场!”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哈森的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就连他身旁那条瘦黄狗都冲着张继北龇牙低吼。
他一边眯着眼转身,一边把手狠狠点在张继北胸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说阿台哥咋这么笃定鹿哨被宝音动过手脚呢,原来...是有汉人在背后挑拨啊!”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张继北不可避免的抽了抽眼角,知道对付这种人,肯定要亮亮肌肉他才愿意听你说话。
张继北刚下心里唤来懒趴靠近,哈森的挑衅就接上了。
他脱下外套往雪地上重重一摔,露出满是腱子肉的上身:
“我这个人很简单,不愿意认识什么没实力的人。现在我不愿意认识你,出来跟我打一架,赢了...我就认可你!”
哈森看上去莽,其实还挺粗中有细的。他是瞅准张继北的脸型文文弱弱的,才故意说打架。
若是个肌肉多的,他又该换成比射箭或者打猎了。
没待张继北回应,诺敏格急得跺脚,手里的猎囊都攥出褶子:
“哈森哥,你听我说!继北哥他是...”
诺敏格是想说张继北是山神使者,现在身后就跟着你最怕的熊呢!
可哈森压根不听,猛地一摆手,打断她:
“废话少说!要是不敢跟我打也行,要么跟它...打一架?”
哈森指向的,赫然是一旁跟着的瘦黄狗。
可惜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被冲了两次...她也闭嘴不说了。
跟....狗打?
诺敏格和阿台也对视一眼,都没吭声,心里却齐刷刷冒出个念头:这羞辱也太狠了。
张继北却没急,指着那条瘦狗道:
“跟狗打就行吗?”
毕竟你派动物、我也派,这很合理把?
哈森嗤笑一声,更加不屑的叉着手道:
“对,随你选跟谁打。”
张继北嘴角一勾,先是嘟囔了声:
“你跟狗比较啊,还真有点难选呢...”
接着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那我跟狗打的话,你也得跟我伙伴打一架,公平吧?”
哈森更觉得可笑了,你一个汉人最多溜溜鸟,养点看家犬,我一个锁喉就解决了。
鼻子都快昂到天上了,连连摆手道:
“好,随便。”
诺敏格一听这话,立马扶额,脑子里闪过张继北跟懒趴腻歪的画面,再联想到哈森怕熊的事儿,心底暗叹
——这下完了,哈森要倒大霉了。
张继北没再废话,嘴唇一抿,吹了声尖利的口哨。
林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越来越近,树枝被撞得咔嚓作响。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条瘦黄狗最先察觉到不对劲,低吼声骤然变成了夹着尾巴的呜咽。
嗅到了天敌的气息,它瑟缩着身子,耳朵紧贴脑门,腿肚子都在打颤。
接着——
懒趴慢吞吞地挤开树丛,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似的挡在张继北面前。
它每迈一步,雪地都被踩出半个坑。
那身黑毛在风雪里抖了抖,胸口的月牙白毛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这林子里突然冒出个活生生的山神,谁能不怕?
哈森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瞳孔猛缩,脸上的火麻子都像是被吓得跳了跳。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手里的猎刀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不知怎么的,他只觉脸上的那道疤又开始痒痛起来...
阿台嘴巴微张,愣在原地。
他瞅着懒趴那庞大的身形,又看看张继北淡定的模样。
两人的脑子同时一片空白,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你张继北的伙伴,是踏马头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