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北和诺敏格并肩走远，风雪拍打着军大衣，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低头瞅了眼身旁的丫头，脑子里莫名闪过她刚才锤自己肩膀的画面，心口一热，又赶紧晃晃脑袋——这时候瞎想啥呢？

没走多远，诺敏格蹲下身，抽出腰间的骨刀，三下五除二剖开兔子，把内脏掏出来扔进远处的林子里。

皮子则小心翼翼地卷好，塞进猎囊。

“大山里的规矩，血气不能留营地。”她一边忙活，一边解释，“扔内脏是我们鄂伦春人的做法。”

张继北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

鄂伦春人取之于山，供之于山嘛。扔进林子的东西一会儿就会被叼走了，也算是替营地挡一次灾了。

处理完兔子，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片稀疏的林子，脚下突然踩到块硬邦邦的东西。

张继北低头一看，雪底下露出一截发黄的人骨，旁边还有几块散落的骸骨。

诺敏格脸色一沉，轻声道：“愿你归于白那查怀抱，山风送你往生，幸福永存。”

张继北跟着学了句：“愿山风送你往生。”

他知道这是树葬的人。林葬、树葬也是鄂伦春人得传统。

树葬的尸体专门放在树上，喂给豹子和猞猁，魂归自然。

两人拎着兔子和几根干柴返回营地，诺敏格熟练地架起火堆，把兔子串在木签上烤。

火苗蹿起来，噼啪作响，兔肉的油脂滴进火里，滋滋冒出阵阵香气。

火堆旁，兔肉烤得金黄，油脂滴进火焰，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诺敏格熟练地翻转木签，确认肉熟透后，先撕下一块递给张继北。她手指冻得有些发红，眼底却带着笑意：

“继北哥，你先吃。”

张继北接过兔腿，指尖被烫得一缩，鼻腔里却钻进那股诱人的肉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他瞅了眼兔腿，又抬头看看诺敏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暖，像被火堆烘得融开了点什么。

“谢了啊。”

接过来兔肉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带着淡淡的松木烟味。他刚嚼了两口，脑子里却冒出个念头

——要不把懒趴叫来一块儿吃？

念头一起，赶紧闭着眼在心底轻唤了两声，结果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好家伙...懒趴那憨货，竟然睡了！

他嘴角一抽，脑子里浮现出那头黑熊抱着树干打呼噜的模样。

再说了，真把懒趴招来，这两只兔子哪够分啊，今天的神莓果也早就吃完了。

他这边自顾自地胡思乱想，阿台和哈森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揶揄的光。

阿台嘴角一咧，低声嘀咕着：

“这小子，山神都宠着，老德力根的小鹿娃子也抢着喂啊。”

哈森哼了一声，算是附和。可那眼神分明也是服气了几分：这汉人小子还真有点邪门。

张继北没理会两人的小动作，三两口吞下兔肉。

油脂在舌 尖炸开，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让他冻僵的身子都活络了几分。

抹了抹嘴，他扭头看向诺敏格：

“诺敏格，趁着今晚没事，咱把鹿哨做起来吧。”

毕竟鹿哨的事儿不解决，找到了德力根也无济于事。

诺敏格一愣，点点头，从猎囊里掏出那两块桦树皮和狍筋线，蹲在火堆旁开始忙活。

她先拿出一块桦树皮，借着火光细细打量。

手指摩 挲着那粗糙的纹路，然后抽出骨刀，小心翼翼地裁出一片长条，嘴里还叹了口气：

“宝音姐姐教我的时候，我笨得要命，总是切歪。

她可有耐心了，一遍遍教我怎么拿刀、怎么绑筋线......”

她声音低下去，眼神却飘远了，回忆起拽住了。

宝音这人还未出现，却已经勾起了张继北的心思，他顺势轻声问道：

“对了，你正好说说宝音咋回事儿？你咋就退队了呢。”

诺敏格低头忙活，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沉重：

“宝音姐姐人可好了，可她妹妹前不久莫名哑了。

从那时候起，她就退了德力根雅亚的队伍，走的时候愧疚得不行，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退队后才开始教我做鹿哨，说是想让我替她守着点啥。”

火光映在少女脸上，忽明忽暗的。

张继北听完皱眉想道...

妹妹哑了、退队、鹿哨出现问题。这三者加起来怎么感觉宝音是被强迫的呢？

得想办法探探山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是有伊勒德他们的人，说明昂格尔的突然行动必然不简单！

他刚这样想着，哈森突然跟发癔症似的吼了一句：

“不可能是宝音！宝音绝对不可能干出动鹿哨手脚的事儿，她有自己的良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嗓门大得像炸雷！

诺敏格被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骨刀顿时偏了。

锋利的刀尖划过树皮，发出一声刺耳的“刺啦”，那块桦树皮瞬间裂成两半，彻底废了。

她顿时愣在原地，低头盯着手里那块报废的材料，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我废了一份。”

张继北不免瞪了哈森一眼，又赶忙摆手，语气轻松的安危道：

“没事儿，不就一块树皮吗？咱还有两份呢。”

毕竟没人指导，小丫头心里紧张是应该的。

阿台也凑过来，赶紧拍拍她肩膀：

“小丫头，别慌，你继北哥说得对，再说了这不是有人影响你吗。”

说罢，同样瞪了一眼哈森。

这边的哈森哼了一声，虽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显软了点，知道是自己的锅。

趁着场面缓和下来、哈森有点道德负罪，张继北赶紧试探着问：

“哈森哥那你们进山的时候，碰到了谁吗？”

哈森...还真发现了啥！

但他一开始并不愿意说，他怕张继北搅进德力根和伊勒德的地位争夺。

这不光会害了张继北自己，还会害了老德力根。

可他又看了眼阿台，估计这憨货早就把啥东西都吐出来了，那自己也不妨讲讲：

“我看到了吉雅、巴格尔、还有宝音！他们也进了山，好像在找谁。”

哈森的话，与张继北设想中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追的人必定就是昂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