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角落。

一名容貌普通的青年，正低头擦拭着一柄剑。

他也是被淘汰者之一，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沮丧。

“嘿，兄弟，也被刷下来了？别灰心，大不了明年再来。”

旁边一个同样被淘汰的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年抬起头，笑了笑：“我不灰心。”

“哦？心态这么好？”胖子有些意外。

“我入阵看到的，是我的剑断了。”

青年抚 摸着手中的剑，眼神温柔。

“我拼了命想把它修好，结果忘了自己是去求道的。”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高台上的陈默，眼中竟是感激。

“但它也点醒了我。剑断了，可以再铸。道心蒙尘，若无人点醒，怕是万劫不复。”

胖子愣住了，看着这个奇怪的青年，又看了看高台上那个冷酷的身影，若有所思。

或许，这场残酷的选拔，对于被淘汰的人而言，也并非全无益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场内弟子们已经基本恢复过来，他们站起身，重新列队，每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陈默身上，等待着下一场更为严峻的考验。

整个演武广场，此刻鸦雀无声。

陈默看着下方那一万多名眼神坚毅的弟子，平静地宣布：“第二关，问道境。”

随着他的话语，演武广场的地面再次变幻，原先的阵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升起了一百面巨大的光幕，如同镜子一般，悬浮在半空。

每一面光幕都光华流转，内部似乎蕴藏着一个独立的世界。

“此关，考验心性，考验人品。”陈默的声音传遍全场，“你们将以百人为一组，进入光幕后的幻境。”

“记住，你们要做的，只是遵从本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考验人品？这要如何考验？

就连高台上的风万里和萧远山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

人心隔肚皮，善恶只在一念。

用幻境来模拟人生，做出一些“正确”的选择，对于那些心机深沉之辈，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不就是掌门吴昊之前的疑虑吗？

“陈长老，”萧远山忍不住开口，“若有人在幻境中刻意伪装，言行举止皆为良善，我们又该如何分辨其本心？”

陈默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身后的赵芸：

“赵长老，依你之见，一个人的品性，是看他说了什么，还是看他做了什么？”

赵芸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道：

“言为心声，行为心表，皆可观之。但行为比言语，更能体现其本心。”

“不错。”陈默点了点头，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幻境中，你们的修为、身份、记忆都将被暂时封印，成为一个全新的‘人’，经历一段全新的人生。

什么？！

修为、身份、记忆全部被封印？！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刚刚才从问心阵的“折磨”中缓过神来的弟子们，脸色变得煞白。

封印修为和身份尚可理解，可封印记忆，那进入幻境的“人”，还是自己吗？

万一在幻境中沉 沦，神魂永远迷失在那个虚假的世界，岂不是比道心受损还要可怕百倍？

“陈长老！”一名弟子鼓起勇气，大声发问，“封印我等记忆，若我等在幻境中迷失，神魂受创，再也回不来，又该如何？”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默，带着紧张和不安。

陈默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他注视着那名发问的弟子，语气冰冷：

“如果因为一件尚未发生，仅仅存在于你臆想中的风险，就让你畏惧不前，那么剑峰不欢迎你。”

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心里：“修仙之路，步步荆棘，处处杀机。”

“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真正的生死大劫，是叵测的人心魔界，是来自东荒、西漠、南蛮、北疆的虎狼之辈。”

“若连一场由宗门主持，确保了你们性命无忧的考验都不敢面对，你们凭什么与人争，与天斗？”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能振兴逍遥派！”

陈默的话，字字诛心。

场下的弟子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一道身影动了。

楚嫣然没有半句言语，她只是对着高台上的陈默遥遥一拜，便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离她最近的一面光幕。

她的身影在触碰到光幕的刹那，便如水滴融入大海，消失不见。

楚浩然和王猛对视一眼，同样没有废话，紧随其后，踏入了光幕。

他们身后，那五百多名剑峰弟子，如同一个整体，沉默而坚定地迈出步伐，依次进入光幕之中。

他们对陈默，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这一幕，给了其他外门弟子极大的冲击。

高台上，李牧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欣慰：“这群小子，没白费陈长老一番心血。”

陈默对此不置一词，他抬起手，伸出一个手指。

“一炷香。”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炷香之后，依旧停留在场外之人，视为自动放弃资格。”

这道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拼了！”

“富贵险中求！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修什么仙！”

“剑峰弟子的名额，我拿定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爆发了，数千名弟子争先恐后地冲向那一百面光幕。

高台上的几位长老看得心惊肉跳。

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老者，看得连连摇头，他凑到风万里身边，压低声音：

“小风啊，小陈这般做法，是不是太过了？这简直是在拿弟子的道途开玩笑啊。”

风万里扯了扯脸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长老，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剑峰上下，陈长老说了算。”

他心里补充了一句：我现在连路过演武场都要绕着走，生怕被那群红了眼的弟子当成陪练靶子。

萧远山在一旁，看着下方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初自己还想和陈默“掰掰手腕”，现在看来，自己和他的格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