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还停留在塔中的考生，已不足百人。

“快看！张锋已经登上第五层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众人目光汇聚，只见代表张锋的那枚光点，在第五层稳定地亮着。

作为铁剑门的首席，又是实战考核的第二名，他有此表现，在众人意料之中。

但另一枚光点，却更加引人注目。

那枚光点，已经孤零零地出现在了第六层的区域！

“是刘平安！”

“那个散修！他竟然比张锋还快！”

“这怎么可能？笔试第一，实战第一，难道连问心这一关，他也要拿第一？”

广场上的议论声炸开了锅。

那些被淘汰的所谓天骄，看着那枚遥遥领先的光点，脸上火辣辣的，嫉妒与不解交织。

场下，刚刚被淘汰出的一名弟子，死死盯着水镜上“刘平安”三个字，心中的怨毒再也压制不住。

“哼，一个来路不明的散修，笔试投机取巧，实战靠阴谋诡计，如今在这问心塔中，竟也能一路领先？”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的区域。

“依我看，此人身上定有屏蔽心神探查的异宝，这是作弊！”

此言一出，不少同样心怀嫉妒的宗门弟子纷纷附和。

“道友言之有理！我道心稳固，都在第三层便败下阵来，他一个散修凭什么能上第六层？”

“逍遥派的考核，必须保证公平！请彻查此人！”

“对！彻查！”

一时间，群情激愤，矛头直指刘平安。

高台上，楚浩然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却被楚嫣然用眼神制止。

她平静地注视着问心塔，似乎对塔内的人抱有绝对的信心。

然而，塔外的喧嚣并没有对刘平安造成影响。

塔内，第六层。

刘平安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那是十年前，他还是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被三个练气期修士堵住，抢走了他拼死拼活才得到的一株“凝露草”。

他记得当时的无助，记得那深入骨髓的屈辱。

幻境中，那三个修士的面容无比清晰，狞笑着向他走来。

“小子，把你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刘平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没有半分波澜。

他伸出手，对着为首那人的脑袋，虚虚一弹。

“啪。”

幻境中的筑-基期修士，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另外两人惊恐地后退。

刘平安又伸出两根手指，凌空一划。

两道无形的气劲飞出，那两人的身体断为两截。

“若是在十年前，我确实无能为力。”

他看着满地血污，平静地开口。

“但现在，你们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往事如烟，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幻境破碎。

他迈步，踏上了通往第七层的阶梯。

问心塔外，代表刘平安的光点，在万众瞩目之下，稳稳地亮在了第七层！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

那些叫嚣着作弊的弟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锋，刚刚才从第六层被传送出来，他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余悸。

当他抬头看到第七层那唯一的光点时，瞳孔猛地一缩。

他败了。

在最考验修士根本的道心一关，他败得心服口服。

问心塔，第七层。

此地不再是重现过往，而是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演化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左边的道路，金光万丈，直通天际。

道路尽头，隐约可见一座仙宫，仙宫之上，降下无穷道韵。

一个声音告诉刘平安，踏上此路，可立地成就元婴，未来化神、合体，指日可待。

但代价是，需要他亲手斩杀一个挡在路前的凡人小女孩。那小女孩正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右边的道路，漆黑幽深，充满了荆棘与泥泞，看不到尽头。

选择此路，他将一无所得，继续做那个前路漫漫的散修。

这是大道之争，是“利我”与“守心”的抉择。

对于挣扎在修真界底层的修士，牺牲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换取通天坦途，太多人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刘平安在路口站定，看了一眼左边金光大道的尽头，又看了看那个懵懂的小女孩。

他笑了笑，没有半分迟疑，转身踏上了右边那条黑暗泥泞的道路。

“我的道，不需用无辜者的性命来铺就。”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外界，广场上的人群已经麻木了。

第七层的光点，在稳定地亮了许久之后，再度向上移动。

第八层！

“第八层……他上了第八层！”

“这个刘平安……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刚刚发声的弟子，脸色已经由阴沉转为铁青。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反复抽打，火辣辣地疼。

他想再开口质疑，却发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剑峰，庭院内，风万里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看着那枚光点，手心全是汗。

“陈长老，这......”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前所未有地专注。

即便是他，也对刘平安的表现感到了真正的惊讶。

问心塔第八层，考验的是“虚无”。

刘平安发现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尽头。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沧海化为桑田，看到了无数修士挣扎求生，最终都化为一抔黄土。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看，一切都没有意义。”

“你所追求的一切，终将成空。”

绝望、孤寂、虚无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要将他的意志彻底磨灭。

刘平安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那又如何？”

他轻声回应。

“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求的本就不是一个确定的结果，而是行走在这条路上的过程。”

“看过山顶的风景，也看过沿途的花开。”

“纵使最终一切归于寂灭，这趟旅程，也足够精彩。”

他就坐在那里，任凭虚无的气息冲刷。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前的虚无已经散去，一条通往最高处的阶梯，出现在他脚下。

第九层。

当代表刘平安的光点，在问心塔最顶端亮起的那一刻。

整个逍遥城，数十万修士，全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