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眼底闪过凶光,但紧接着脸上堆出假笑:“你这孩子……别开玩笑了。”
话音刚落,陆沉舟手腕陡然用力,刀锋在陆武的脖子上压出血线。
“谁跟你开玩笑?”
见到陆沉舟居然真的下刀了,陆建国顿时目眦欲裂,平日的伪装也彻底褪去,怒声呵斥:“狗杂种你他妈要干嘛!?你再敢继续试试!”
陆沉舟只是手腕一挑,直接划出了一刀血痕。
“还要试试吗?”
鲜血渗出的同时,陆建国脸色一白!
“冷静!沉舟,冷静!你想要啥可以说!别动小武……”
看着态度大变的二叔,陆沉舟知道自己赌对了。
一昧的哭爹喊娘换不来同情,就算哭死,二叔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得让他怕!
“那还用问?拿钱!”
“没钱……”王桂花刚想张口,就被陆建国捂住嘴,“有钱!有钱有钱!别冲动!叔这就给你拿!你先把刀放下……”
“快去拿!”陆沉舟直接把刀尖刺了进去。
“桂花!快!去去去!快去给小鱼儿拿看病钱!”
正所谓不挨打不知道疼。
刚才还对小鱼儿的死一脸无动于衷的夫妻俩,一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有生命危险,立刻就知道着急了。
王桂花也顾不得心疼钱了,转头就去拿钱。
没过多久,她跑了回来,“沉舟,钱在这儿……你赶紧把刀放下。”
陆沉舟扫了一眼,三张大团结,看病应该是足够了。
“姐!”陆沉舟朝着不远处吓得脸色苍白的陆雪宁喊道,“你拿着钱带小鱼儿去看病,去老张那儿,他应该还没睡,要是睡了就砸门。”
看到姐姐愣在原地,他加重了音量,“快去啊!治病要紧!”
陆雪宁这才反应过来,拿上钱后,给妹妹披上雨衣便打算出门。
临行前,她担忧的望向陆沉舟,“沉舟……你……”
“不用管我!”
陆雪宁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怀里病重的妹妹,犹豫再三,转头冲进暴雨之中。
“轰隆——!”
又一道惊雷炸响,亮光撕破雨幕,短暂的照亮了陆沉舟的脸。
略带稚气的脸上,此时写满决绝!
“好了……”
他看着陆雪宁的身影消失在暴雨中,最后的担忧也没了。
剩下的,就是算算过去的旧账了!
“沉舟……钱也给你了,咱能不能把刀放下说话?”二叔陆建国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别急。”陆沉舟反而握紧了刀柄,“看病钱是给了,你欠我的钱还没给呢。”
陆建国懵了,“大侄儿!叔能欠你啥钱啊!?”
“记不起来了?那行。我帮你回忆回忆。”
鲨鱼刀寒光闪过,映着陆沉舟阴沉的脸。
“去年腊月二十三,二婶儿从我妈嫁妆箱底摸走翡翠坠子,换了二百块钱。”
“今年清明,你截留送来的抚恤金存单,三百块钱。”
“还用不用我继续帮你回忆?”
陆沉舟每说一句,陆建国的脸就更黑上几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背地里干的那点事儿,陆沉舟居然全都知道!
“听着!”陆沉舟突然开口。
“我不跟你多要,我只要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把你那三张定期存折里的六百块钱,还有祖宅的钥匙拿给我!”
“从此之后,咱们两家,一别两宽!”
陆建国嘴角一阵抽搐,六百块钱啊!
那可是他克扣抚恤金多年,一点一点攒出来给俩儿子娶媳妇的钱!
怎么可能舍得给!
想到此处,一个念头悄然生起,手也在暗地里摸上了身后的刀。
然而刚一动弹,只听得一声惨叫,陆沉舟突然一脚踹向陆武的膝盖窝。
“别他妈动!”
陆建国瞬间如芒在背,不敢动弹!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刚才如果继续下去,陆沉舟真的会砍下去!
那不是一个小崽子的眼神,那是做好了杀人准备的眼神!
陆建国压下狂抽的面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些,“你这孩子……想搬出去直说嘛……”
“你安家立业的钱……叔都给你备着呢,这就去给你拿。”
没办法,虽然心疼钱,但他更心疼儿子的命!
很快,装着存折的牛皮信封和钥匙就被他拿了过来,放在樟木箱上。
陆沉舟确认无误后,单手收起信封和钥匙,最后威胁道。
“今天的事儿你要是敢往外说,”他扯开衣领,露出狰狞的伤痕,“我就带着这身伤去武装部,告诉大伙,我们姊妹仨是怎么成你家奴隶的!”
说罢,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脚踹开早已吓尿裤子的陆武,“滚吧。”
趁着夫妻俩检查儿子伤势,陆沉舟直接跳窗而出,钻进了大雨中。
冰冷刺骨的雨水冲刷着神经,听着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重活一次。
身后传来二叔和二婶扒着门框的叫骂声。
“狗杂种!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白眼狼!翅膀硬了!咱们走着瞧!”
听着两人尖锐的骂声,大雨中的陆沉舟反而笑了起来。
笑声甚至掩盖了耳边的雨声。
他倒不是笑两人气急败坏。
而是他心里清楚,命运在此刻已经改写了。
小妹有救了,大姐也不用嫁给老渔霸了。
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难道还不值得令人开心吗?
陆沉舟此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们。
他攥紧手中的钥匙和牛皮信封,一路向着村医老张那儿跑去。
……
经过一番不知疲倦的狂奔,陆沉舟来到了村子的最东头。
看着老张的诊所亮着灯,门也虚掩着,他直接推门而入。
进门之后,他便看到煤油灯下,小妹躺在诊床上。旁边,是一脸愁相的陆雪宁,和赤脚医生张有德。
“张叔,我妹妹怎么样了?”他喘着粗气问。
张有德推了推缠着胶布的眼镜腿,“沉舟啊……小鱼儿她这是急性肺炎引发高热惊厥,情况很严重,得用盘尼西林……”
陆沉舟心里一紧,“你这儿没有?”
“有。”
“那就用啊!!”
张有德面露难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移向了陆雪宁。
“你姐说不让用这么贵的药,让我想点别的办法。”
陆沉舟目光震惊的看向姐姐,只见她低头绞着衣角,怯声道,“要花十七块……”
“你!”
陆沉舟刚想斥责她这时候还想省钱,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收回了话语。
他一把夺过陆雪宁手里的三十块,拍在桌上,“张叔,有劳了,用!用最贵的药,不够我这儿还有!”
张有德点了点头。“嗯,交给我吧。”
“姐,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沉舟拉起陆雪宁出了诊所大门,来到屋檐下。
陆沉舟还没酝酿好怎么说,陆雪宁身子一斜,忽然无力的趴在他怀里,紧接着更是抽泣了起来。
“沉舟……我想咱爸妈了……”
陆沉舟心里一酸,轻轻的拍着姐姐的背。
两人互相依偎着,良久后,他才柔声问,“刚才怎么回事?”
陆雪宁擦了擦眼泪,“二婶儿给我钱的时候,警告我不准花超过两块,买包感冒药就赶紧回来。我害怕花钱太多,回去……”
“不用说了。”陆沉舟打断道,情况果然和他想的大差不差。
看着姐姐担惊受怕的模样,陆沉舟心中如有钢刀插过。
他们姊妹仨,就像是从小就被抓到马戏团的动物。
从小的时候开始,一旦犯错就会被驯兽师鞭打。
久而久之,心里的锁链就已根深蒂固。
所以哪怕已经有了冲破桎梏的能力,却依旧自我束缚,画地为牢。
“姐,看着我。”陆沉舟抬起陆雪宁的下巴。
“我已经把祖宅的钥匙要回来了,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用给这家畜生当奴隶了!命,咱们自己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