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陆沉舟正朝着村委的方向匆匆走去。
夏日的蝉鸣在枝叶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时时间不过下午两三点,土路上行人寥寥。
村里人大多都在田间忙碌,加上这些年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而来,沿海城市蓬勃发展,村里不少人都拖家带口奔赴大城市讨生活。
陆沉舟一路行来,鲜少碰到几个人。
走了十来分钟,村委会终于映入眼帘。
陆沉舟走进村委,只见村长张文泰正在藤椅上惬意打盹,旁边的收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淡淡幽情》。
陆沉舟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桌子。
然而村长毫无反应。
他又加大了力气敲了敲,依旧没有动静。
无奈之下,陆沉舟直接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
“吱啦”一声,张文泰猛地惊醒。
稳住身形后,他才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瞧见了陆沉舟,没好气地问道:“搞什么名堂!?”
“文泰叔,我来找您开分家证明。”
“分家证明?”
张文泰掀了掀眼皮,端起桌边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随后双手抱怀,又闭上了眼睛。
“你才多大就要当户主?咱村可没这规矩!别在这儿瞎折腾,赶紧走!”
陆沉舟对此早有预料,他不卑不亢地回应:
“文泰叔,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已经成年,并且有固定住所和经济来源,符合分户条件,怎么不能当户主?”
张文泰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说道:“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你个小娃娃懂什么?”
“再说了,你哪儿来的固定住所?”
陆沉舟皱起眉头道:“我爷临终前立了遗嘱,宅基地归我爹,我爹牺牲了,那我就是合法继承人,我怎么就没住所?”
“那也不行。”
张文泰眼都没睁就摆手拒绝。
从他的语气和态度中,明显能看出,不是这件事行不行,而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办。
以往给村里人办事,哪个不是给他送点好处,事情才能顺利落实。
看着他官老爷架子,陆沉舟暗自苦笑,真是官越小,官威越大。
他无奈之下,掏出那盒丰收烟递了过去:
“文泰叔,就盖个章的事儿,你受受累,先抽根烟。”
听到这话,张文泰终于肯睁开眼睛。
可一看到那廉价的烟壳,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嫌弃地把烟甩了回去。
“毛都没长齐就学人走关系?拿回去拿回去!”
说着,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悠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这年头户籍管理混乱,村长权力极大。
能不能办成这事儿,全在他一句话。
陆沉舟皱了皱眉,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隔壁代销点的王婶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大声喊道:
“老张!东头老陆家院门让人给砸了!你不过去看看?”
张文泰不耐烦地坐起身子,嘟囔着:“这一天天的,净是些破事儿!”
“谁的院门让砸了?”陆沉舟心头一紧,连忙问道。
王婶看到陆沉舟也在这儿,一脸惊讶:“沉舟在呢?那正好!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就你家老院。”
陆沉舟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己在村子里向来与人为善,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个时间会是谁显而易见!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居然这么快。
陆沉舟心急如焚,转身就往外冲,瞧见墙边停着一辆自行车,他跨上便走。
“村长!自行车我骑走了!”
“啊?!”
张文泰的惊呼声被陆沉舟远远抛在了身后。
……
另一边,陆家老宅。
当陆雪宁看到那群人的第一眼,她心中就升起不好的预感,第一时间回院子里关上了门。
随后透过门缝向外打量,她认出了这群人领头人——渔霸陈老黑。
这陈老黑仗着自己有些关系,占着村里的鱼塘,在村里可谓一霸。
但陆雪宁从未得罪过他,甚至都没有过交集,想不通他带人过来干什么。
还没等她细想,“哐!”的一声巨响,大门被狠狠砸了一下。
一道粗犷的声音随之响起:“开门!”
这门年久失修,这一锄头下去,直接砸掉了一块门板。
陆雪宁看着掉落的门板,吓得身躯一颤。
但随后涌上来的,是愤怒:“你谁啊!上来就砸人家的门?赶紧滚!不然我告派出所!”
陈老黑却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告派出所?随便你去告!这是我的家,我想咋办就咋办!你就是告到北 京我也不怕!”
说着,他得意地拿出一张欠条,“你二叔陆建国欠我钱还不上,拿这破宅子做的抵押。”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到哪儿说都没用!赶紧滚出来,这地方现在归我!”
陆雪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目光落在人群末尾的陆建国身上。
当她看到陆建国的人时,先是一愣。
因为此时的陆建国整个人灰头土脸,可怜兮兮。
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在家里时那气焰嚣张的样子,甚至都不像同一个人。
陆雪宁满心疑惑,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还神气活现的二叔,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她也没时间想这些。
“这老宅是我爸留给我们的,你凭什么抵押出去?”
陆建国露出一副苦相:“姑娘,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吗?”
陆雪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我们?”
“你天天把我们当奴隶使唤,我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你现在居然有脸说是为了我们?”
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把,把左邻右舍都吸引了过来。
邻居们纷纷围在路边,好奇地张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建国一看人越来越多,忽然面上一变。
他转头面向众乡亲,声泪俱下道:“老乡们来评评理啊!为了他们姊妹仨,我天天省吃俭用,吃喝用度都可着他们来。”
“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自己家娃都吃剩下的,就怕他们受委屈。”
“为了养活他们,我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连家里的猪都卖了。”
“可这仨娃,一看我 日子过不下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就偷走家里剩下的钱搬过来住,现在又闹着要分家!”
“我活得太窝囊了!我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自家娃都比不上他们,最后却养出了仨白眼狼!”
陆雪宁听着他完全捏造的事实,一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