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宁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我知道小鱼肯定是受了惊吓了，我也很心疼她，可是……学不能不上啊，小鱼以前那么喜欢上学。”

　　“我跟她说以后上学放学我都接她送她，可小鱼她怎么也不听，我多说两句，她就掉眼泪……我真没有一点办法……”

　　陆沉舟闻言，眉头挂上了几分凝重。

　　其实白天见到小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小鱼有些不对劲，说话怯声怯语，人也抖个不停。

　　想必被绑架这件事，对她这个孩子的影响很大。

　　陆沉舟拍了拍陆雪宁单薄的背脊，“没事，我去跟小鱼说说，你准备饭菜吧。”

　　陆雪宁点了点头，面色忧虑的回到厨房。

　　而陆沉舟则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来到屋里。

　　老宅子虽说宽敞，可因为许久没人住，显得格外简陋。

　　刚搬回来那会，屋里满是蜘蛛网和灰尘。

　　在陆雪宁的打扫下，如今已是一尘不染。

　　原本昏暗的房间，也因为清扫变得亮堂起来。

　　“小鱼。”陆沉舟来到小鱼的房间，那个时候屋子里也没有单独的门，所以他直接就走进来了。

　　“哥哥回来了，不迎迎我吗？”

　　小鱼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抱着腿蜷缩在角落，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迎。”

　　陆沉舟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心里一缩，过去的妹妹是多么活泼，如今声音却死气沉沉，看起来今天的事对她影响很大。

　　也是，自己只是高高兴兴去上学，莫名其妙就被绑架，甚至还亲眼看到因为自己，哥哥被警察带走。

　　想必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吧。

　　但是陆沉舟清楚，妹妹她是无辜的，不该这样。

　　“小鱼，怎么都不跟哥哥说话啊？”陆沉舟撩开蚊帐，坐在了妹妹身边。

　　陆小鱼没有说话，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

　　“我听你姐说，你不想去上学了？”

　　小鱼依旧没有说话。

　　“以后每天上学放学，姐姐都会牵着你的手走，不会再有陌生人靠近你。”

　　陆沉舟尽量让声音轻柔些，指尖轻轻摩 挲着小鱼后颈上细细的绒毛。

　　“警察叔叔说以后会常来村里巡逻的，村长因为这次你们学校因为这次事也决定以后放学，有老师跟着路队走。”

　　小鱼的脊背动了动，却依旧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只泛红的耳朵。

　　陆沉舟又补了一句：“再说哥哥不是没被警察叔叔抓走吗？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二叔和陈老黑都被关进铁笼子里了，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抓你了。”

　　话音未落，小鱼突然发出压抑的啜泣声，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不要上学……不要出门……”

　　她的声音闷在枕头里，“等我长大了再出门……现在外面全是坏人……”

　　陆沉舟心口一紧，喉咙像是被塞了团棉花。

　　此刻蜷缩在角落的小身影，让他想起被暴风雨打落的雏鸟，羽毛凌乱却再不敢张开翅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些斩钉截铁的保证，在孩子被撕裂的安全感面前太过苍白。

　　小鱼需要的不是承诺，而是能重新触摸到的、实实在在的温暖与掌控感。

　　“好，咱们不去上学。”

　　陆沉舟突然开口，手臂环住小鱼的肩膀，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不想去就不去，哥哥绝不逼你。”

　　啜泣声顿了顿，小鱼从枕头里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真的……真的可以不去吗？”

　　“真的。”

　　陆沉舟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过小鱼天天待在家里，会不会无聊呀？你之前不是总说想帮哥哥的忙吗？”

　　小鱼眨了眨眼，没说话，但眼神里有了一丝动摇。

　　陆沉舟趁热打铁：“明天哥哥去赶海，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就坐在沙滩上看哥哥挖蛤蜊，潮水退了咱们就捡贝壳。你待在哥哥眼皮底下，保证连只螃蟹都不敢欺负你。”

　　“……赶海的时候，真的不会有坏人吗？”小鱼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主动往陆沉舟怀里蹭了蹭。

　　“当然不会。到时候我就把你装在渔网里，兜着走。”

　　小鱼被逗得破涕为笑，“我又不是鱼。”

　　陆沉舟见此，终于松了口气，指尖顺着她汗湿的鬓角捋到耳后：“那咱们现在出去吃饭好不好？我跟姐姐说，暂时不让你上学了，她不会再逼你了。”

　　“……你先跟姐姐说，我再出去。”小鱼捏紧了陆沉舟的衣角。

　　“好，我这就去跟你姐说。”

　　陆沉舟拍了拍小鱼的脑袋，出门来到厨房。

　　厨房里飘来米粥的甜香，陆雪宁正不断叹气，见陆沉舟出来，眼神立刻投来询问。

　　他走到灶台边，低声把商量的结果说了。

　　末了加一句：“让她先缓一缓，赶海时我带着她，慢慢就不怕了。”

　　陆雪宁咬了咬嘴唇：“可耽误了学业……”

　　“比起读书，让她心里敞亮更重要。”

　　陆沉舟按住她的肩膀，“没事，小鱼认识的字比村里同龄孩子都多，等她愿意出门了，随时都能补回来。”

　　“再说小鱼那么开朗，我相信很快就能走出阴影。”

　　陆雪宁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餐桌摆在院里的木桌上，三张草编凳围坐着三个人。

　　陆沉舟特意把小鱼爱吃的腌梅子推到她面前，看着妹妹用筷子尖戳了戳梅子，终于慢慢放进嘴里。

　　“明天去赶海，小鱼要穿哪双鞋呀？”

　　陆沉舟故意把话题扯得轻快，尽量不让她一沉寂下来就去回想白天的事。

　　“是那双带红蝴蝶结的布鞋，还是哥哥给你编的草凉鞋？”

　　小鱼盯着碗里的粥，嘴角微微动了动：“……草凉鞋。”

　　陆雪宁眼眶突然红了，忙低头往嘴里扒拉粥。

　　陆沉舟踢了踢她的脚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哭什么，咱们小鱼这不是开口了？”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低下去，晚风卷着灶间的烟火气涌进屋里。

　　哪怕屋顶的椽子还透着潮气，哪怕木板门开关时会吱呀作响。

　　但陆沉舟相信，只要三个人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再深的阴影，也能被暖黄的灯光一点点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