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占青立刻拿起内线电话，准备打给孙明，想提醒他注意。

但转念一想，他又放下了电话。

直接提醒，可能会打草惊蛇，也未必能让孙明真正意识到其中的凶险。

经过两年的相处，他知道孙明很重情义。

更何况对方是有“恩”于自己老乡的情况下，未必能听得进劝告。

不如……先静观其变，看看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老王，”杨占青看着王天方，语气沉稳，“你刚才说，李建国下午去找了孙明？”

“对，大概半个多小时前进去的，现在应该还在谈。”

“很好。”杨占青站起身。

“你立刻安排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对孙明办公室周围进行布控，尤其是要留意李建国离开后的去向，以及他是否会与其他人联系。同时，你务必加大对那个‘姓吴的’的追踪力度，尽快查清他的真实身份和背景！”

“明白！”王天方立刻领命而去。

杨占青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

一场针对他核心队员的“围猎”，似乎已经开始了。

对手选择从孙明这个看似最重情义的环节入手，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他不能直接干预，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警觉。

他要做的，是布下一张更大的网，等着那条毒蛇自己钻进来。

同时，他也要借此机会，好好“磨砺”一下孙明这块好钢，让他明白，官场人心，远比案件本身更加复杂和凶险。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专案组内部悄然展开。

日子悄然滑过一周。

专案组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触碰到一些阻碍。

孙明带领的专案小组，在核查几条涉及基层派出所的线索时，明显感到了阻力。

相关单位要么以“工作繁忙”、“人手不足”为由拖延提供材料。

要么提供的材料避重就轻，关键信息缺失。

孙明几次发火，甚至搬出专案组的牌子，效果也有限。

他几次想直接采取强制措施，都被杨占青按了下来。

“孙明，”杨占青看着汇报时一脸愤懑的孙明，语气平静。

“办案子，不是光凭一股子冲劲。硬闯，有时候会把路堵死。他们跟你打太极，你就得比他们更有耐心。”

“证据，要一点一点抠；程序，要一步一步走。让他们挑不出毛病，抓不住把柄。记住，我们是专案组，代表的是法纪，更要懂规矩。”

孙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憋着一股劲。

而就在这微妙的时刻，那个来自平山县的副乡长李建国，再次出现在了专案组的办公室外。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窝深陷，脸上刻满了焦虑。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土特产，只是在走廊里徘徊许久，才鼓起勇气敲响了孙明的办公室的门。

孙明见到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份外之事”。

“李乡长？你怎么来了？”孙明的语气有些生硬。

李建国搓着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孙队长……我……我是来谢谢您的。上次您帮忙问了，我心里踏实多了……”

李建国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哭腔。

“可……可我爱人那边，专家说，后续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乡里那个项目，要是再没着落，我们家……真就撑不下去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包裹，颤巍巍地递向孙明。

“孙队长，这是……这是我托人从老家捎来的最后一点山货……您上次说……”

孙明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摆手道。

“李乡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我不能收！规矩就是规矩！”

孙明看着李建国那张写满哀愁的脸，心头又是一软，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爱人的病，我很同情。乡里的项目，我也帮你问了，确实还在走程序，不是我或者哪个人能说了算的。你……”

“孙队长！”李建国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恳求。

“我知道您是大领导，有本事！您上次帮我问了，这次……这次能不能再帮我一把？就……就问问那个吴处长！吴处长说他能帮上忙！他说只要……只要您这边稍微……”

李建国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孙明心里“咯噔”一下。

吴处长？又是那个吴处长！他立刻警惕起来。

“吴处长让你来找我？他让你说什么？”

李建国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没……没说什么……就是……就是说他有个朋友的公司，叫……叫宏发贸易，好像……好像被你们专案组问了点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就想请您这边……看看能不能……程序上……”

“程序上怎么样？”孙明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李建国。

“程序上放缓一点？还是程序上视而不见？”

李建国被孙明看得浑身发毛，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孙队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吴处长说……说只要您这边……稍微……稍微灵活一点点，别那么……较真……他……他就能帮我们乡里那个项目说话！这对我们几百口人太重要了！求求您了孙队长！”

他声泪俱下，情状可怜。

孙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一边是铁的纪律，是杨组长反复强调的“三个凡是”。

另一边，是一个濒临绝境的家庭，一个贫困乡镇的期盼，以及那个“吴处长”所代表的人情和潜在的“回报”。

他想起了杨组长的教诲，想起了自己加入专案组时的誓言。

但李建国那张绝望的脸，又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

他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有家人，也理解那种走投无路的滋味。

“宏发贸易……”孙明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这个公司，确实在他们初步摸排的名单里，涉及一些经营上的违规行为。

但并不属于当前重点打击的对象，问题不算特别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