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建国被带走调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林泽旭已经是县里的一把手。

至于纪委通报说，只是带走协助调查。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把手，好几天都不回来。

还能再回来？

自然，杨占青身为林泽旭派系的人。

在青云县政府的地位中，也是水涨船高。

这天，暴雨冲刷过青云县后。

县委办的办公室里。

杨占青坐在办公椅子上，看着桌上，被红双喜烟盒下压着的新文件。

一份《关于青云县新能源产业领导小组调整的通知》的新文件。

而他的名字赫然列在副组长位置，排在县长林泽旭之后。

“杨主任，省发改委刚来电话，说下午要来调研重组进展。”

自从他的地位上来后，他的身边就被派了一位秘书。

而小陈敲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看向杨占青时，眼神里满是敬畏。

以前他总觉得这位年轻主任是靠运气上位，直到看见王建国被带走时。

杨占青站在走廊里那平静得像潭深水的眼神时。

他就意识到，此人，是龙而非鸡。

杨占青捏起烟盒磕出支烟，指尖划过“领导小组”四个字。

三天前市纪委带走王建国后的一天之内。

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他们心中的位置。

而此时，他正在办公室改革青云新能源公司的章程时，就收到了这份文件。

可他的眼神中，满是平静。

仿佛就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电影。

“通知食堂加两个菜，省厅的人爱吃辣。”

他点燃香烟，烟雾缭绕中看见窗外那棵被暴雨打折的梧桐树。

想起一本书中这样写过。

“官场就像树，风吹雨打后还能站着的，根都扎得深。”

中午吃过饭后，县政府照常通知各个干部，召开县委常委会议。

而在县委常委会议室内，紫檀木长桌被擦得能照见人影。

林泽旭在推过来份人事草案上，将笔尖停留在“杨占青兼任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时，说道。

“省委组织部的意思，新能源项目需要个懂行的牵头。”

组织部长老陈咳嗽两声，翻着面前的笔记本。

“王建国的案子牵连出三个科局级干部，现在各部门都等着补缺呢。”

他说话时眼睛瞟向杨占青。

而杨占青看着这名，在上周还在常委会上跟王建国一唱一和的人。

此刻却坐姿笔挺，像根刚入鞘的剑。

以前他觉得权力是开会时的主位。

现在才懂，真正的权力是当省发改委的调研通知下来时，所有科室都默认该由他来牵头。

“补缺不急。”

杨占青突然开口，将一份技术合作协议推到桌心。

“中科院光伏所的专家下周就到，研发公司的场地得赶紧腾出来。恒通能源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他顿了顿，看向财政局长。

“刘洪的退股资金，三天内必须到位。”

听到这话的财政局长，把钢笔在纸上戳出个墨点。

以前他总觉得杨占青是个愣头青。

直到昨天看见市纪委的人从王建国的办公室里抬出十箱账本。

这才明白这年轻人玩的不是官场权术，是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散会后路过政研室，杨占青听见里面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省报要写篇青云光伏的深度报道，主笔点名要采访杨主任。”

“王建国在看守所都没搞明白，人家手里攥着的可不只是举报信，是未来十年的产业路线图……”

他脚步未停，心里却想起在前世中，他的老师，陈望在京州公 安大学上曾经说过一句话。

“真正的进步不是开会时坐得更靠前，是当你离开会议室后，别人还在讨论你说过的话。”

林泽旭追上来时，手里拿着份加急电报。

“省委常委会明天讨论新能源专项基金，你准备的材料……”

杨占青对林泽旭露出一丝谦卑的笑容。

“林县长，材料放我办公室了，我就去给您拿。”

临走时，杨占青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正在卸恒通能源招牌的工人。

“林县长，你说 First Solar上市那年，创始人有没有想过会被后来者超越？”

林泽旭一怔，看着面前没有因为权力而改变的人笑道：

“所以你才把钙钛矿技术写进基金申请？”

官场有句话他记得特别清楚。

“权力就像水，放在杯子里是杯子的形状，放在河里是河的形状。”

他突然发现，这个总是沉默寡言，可却能把人玩死的年轻人。

眼里装的不是青云县的棋盘，是整个光伏产业的未来。

……

晚上十点，杨占青还在改基金申报材料。

桌角放着吴国海送来的中试基地规划图。

上面被杨占青用一块红笔圈出块地。

那是他特意留出来的员工宿舍区。

想起前世某家新能源公司因为住宿条件差留不住人才。

他在规划图背面写下“人才公寓优先建设”八个字。

手机震动，是省纪委李清源发来的微信。

“王建国案牵涉的京州梦花园项目，省厅已成立专案组。”

后面跟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杨占青看着李清源的头像，缓缓删掉对话框。

随后，他打开通讯录找到周清光。

编辑短信之后，他刚想发送，想了想又删除了。

许久之后，他最终只发了句。

“材料已按要求报送。”

此刻他桌上的电话响了，是省发改委产业处处长。

“小杨啊，明天调研你准备下，重点讲讲那个钙钛矿技术……”

窗外的梧桐树在月光下投下影子。

像极了三天前王建国办公室里那张被撕碎的重组方案。

杨占青掐灭烟头，起身推开窗户。

夜晚的青云县，夜风呼呼刮着。

从窗户口，吹在杨占青的脸上。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青云县的夜风竟是格外清爽。

这盘棋已经下到尾声。

而他也知道，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青云县。

在那些无人看见的京州官场上，说不定，对他的每一份任命，都在被反复修改。

他拿起桌上的任命文件，看着“新能源副组长”六个字在台灯下泛着白光。

这将是我在青云县打好的最后一场仗。

想起重生前，母亲和妹妹被地震，压在自己脸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想到前世，在自己在京州官场，干了十几年，始终是一个副局时，他的嘴角，就勾起一抹冷笑。

权力这东西，握在手里时就像握着块冰。

太冷会冻手，太热会化掉，只有冷暖适中，才能焐热那些真正该做的事。

文件柜里，他特意留了格放着王建国的举报材料复印件。

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记住。

在这个场上，能让对手闭嘴的从来不是嗓门。

是你手里握着多少别人不知道的牌，和你能把多少牌变成实实在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