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正望着南威被抬走的方向出神,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金属板,听得人牙根发酸。
转头望去,只见汤妙梦正被一个高瘦男子拦在岩柱旁。
那男子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灰袍,像具会走路的僵尸。
最诡异的是他的脸。
惨白的皮肤下泛着不健康的青色,嘴角以极其刻意的角度上扬,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齿,像戴了张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
“汤师姐。”男子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像是从腹腔里挤出来的,“请与我结为道侣。”
每个字都很标准,却透着股棺材板似的死气。
汤妙梦背靠着赤红岩柱,涂着丹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岩面上划着圈。
她红唇微扬,眼角眉梢都挂着妩媚的笑意,可韩希分明看见她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
“车师弟说笑了~”她尾音拖得绵长,像掺了蜜的毒酒,“师姐我啊,最怕耽误年轻人前程呢。”
被称为车阳的男子闻言歪了歪头,这个本应俏皮的动作被他做得如同提线木偶。
他灰白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落在汤妙梦颈间跳动的血管上,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韩希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他认出来了——这是外门赫赫有名的“血傀儡”车阳,据说曾为练功放干了自己全家的血。
虽然同是练气十层,但比起南威那种直来直往的暴力,这家伙诡异得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遗憾。”车阳的声调毫无起伏,可他的右手突然抽搐般抓向汤妙梦的衣袖,“我很遗憾。”
汤妙梦像只受惊的蝴蝶般轻盈后撤,火红裙裾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看似不经意地退到韩希身侧,压低声音道:“快走,这疯子……”
话未说完,车阳已经像具被牵动的傀儡般转过身子。
他灰蒙蒙的眼珠锁定韩希的瞬间,韩希感觉有冰凉的蛛网爬满了脊背。
车阳走路的姿势极其古怪——膝盖不打弯,脚跟先着地,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线吊着往前挪。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骨制匕首,正慢条斯理地划开自己左臂。
暗红色的血液涌出后竟违反常理地悬浮在空中,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身体。
“韩希。”车阳念这个名字时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像是饿鬼看见珍馐,“三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第一,汤师姐是我的。”
说这话时他呆滞的面容突然扭曲,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匕首又划开第二道伤口,更多血液加入环绕的漩涡:“第二,周宇、刘辰各付了我三十袋血液,虽然是一周一付。”
这次他的语调欢快了些,像孩子在炫耀新玩具。
当第三道伤口绽开时,异变陡生——那些悬浮的血珠突然沸腾起来,车阳的面容在血雾中剧烈扭曲。
他的嘴角越咧越大,最后几乎扯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第三……”他深吸一口气,韩希清晰地看见有缕血丝从自己身上飘出,被吸入对方鼻孔,“你的血……好香啊……”
汤妙梦的鞭子已经悄然出鞘,她凑到韩希耳边急声道:
“这变态练的是《血神经》,能操控他人血液!去年大比他让对手全身血液逆流而亡……”
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因为她看见韩希不仅没害怕,反而两眼放光。
韩希确实在惊叹。
在他眼中,车阳周身环绕的血珠简直像科幻大片里的特效。
每一滴都折射着妖异的光芒,随着呼吸节奏起伏波动,比元宵节的花灯还好看。
他甚至还往前凑了半步,想看清血珠里有没有倒影。
汤妙梦:“……”
她突然觉得心好累。
南威是个战斗狂,车阳是个血液变态,现在又来个对变态招式满脸崇拜的韩希。
这届外门弟子还有没有正常人?
“你喜欢?”车阳似乎也被整不会了,血雾都停滞了一瞬。
但很快他又陶醉地眯起眼,“真好……那我们就可以慢慢玩……”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珠,这个动作让几个围观的女弟子直接吐了出来。
韩希这才回过神,挠了挠头:“那什么……车师兄是吧?你要不要先止个血?”
这句朴实的建议让现场气氛瞬间垮掉。
车阳周身的血雾明显晃了晃,他呆滞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
汤妙梦扶额叹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韩希这家伙要么是深藏不露,要么就是缺根筋。
但眼下这状况……
“韩师弟。”她突然贴近韩希后背,红唇几乎碰到他耳垂,“《血神经》最怕雷法,你若是会……”
温软的气息呵在耳畔,可内容却让韩希浑身一僵。
车阳的血雾突然暴涨!
他原本呆滞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环绕的血液化作无数细针:“不许!咬耳朵!”
韩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嗤”的一声——自己衣袖突然裂开道口子,一缕血线不受控制地飘向车阳。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全身血液开始不安分地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韩希突然笑了,他任由那缕血线飘走。
“车师兄。”韩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朗,“你确定……要喝我的血?”
血狱峰顶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车阳周身环绕的血珠停滞在半空,他那张永远呆滞的死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表情。
灰白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两下,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威……胁?”他歪头的动作像生锈的傀儡,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是……又如何?”
韩希突然咧开嘴笑了。
这个笑容太过灿烂,在血色弥漫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阴沟里突然开出的向日葵,晃得人眼睛发疼。
“如果给你喝的话——”
少年甚至往前凑了半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悬浮的血珠,“可以教我这个操纵血液的戏法吗?”
“哗——!”
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锅。
“他刚才说啥?”
“拜师?!这时候?!”
“我是不是中幻术了……”
汤妙梦的红唇张成了完美的圆形,连最在意的形象都顾不上了。
她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韩希胳膊,却见对方浑然不觉,依旧满脸期待地望着车阳。
车阳周身的血雾明显紊乱起来。
几滴血珠“啪嗒”掉在地上,把岩石烫出几个小坑。
他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又抬头看看韩希,灰白的脸上写满了哲学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
这人在说啥?
半空中的裁判席更是精彩。
有个裁判手里的判官笔“咔嚓”折断,墨汁溅了旁边同僚一脸;
另一位直接从浮空蒲团上滑了下来,道袍下摆都卷到了腰上。
肖长老的白胡子剧烈颤抖着,老人家的眼角微微抽搐。
他见过在比赛中临阵突破的,见过跪地求饶的,甚至见过当场结为道侣的……
但这么理直气壮现场拜师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小崽子……”肖长老摸着胡须的手都在抖,“是把生死擂台当集市了吗?”
车阳终于从当机状态恢复过来。
他周身的血雾重新凝聚,但明显不如之前流畅,时不时就有血珠“啵”地一声破裂。
“你……”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耍我?”
韩希连忙摆手,表情诚恳得让人不忍怀疑:“我是真心的!”
说着还主动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你看,血多新鲜,管够!”
汤妙梦终于忍无可忍,一鞭子抽在韩希脚边:“你疯啦?!”
她妩媚的嗓音都劈了叉,“知道《血神经》要喝多少人血才能练成吗?!”
谁知韩希眼睛更亮了:“这么厉害?那更要学了!”
他转头热切地看向车阳,“车师兄,入门要先放多少血?五百cc够吗?我还能……”
“闭嘴!!”车阳突然暴喝,呆滞的面容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那些悬浮的血珠全部沸腾起来,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血针,“我要把你……做成血傀儡!”
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气声。
有个女修失望地收起刚掏出来的留影石:“还以为能见证魔门史上第一场擂台收徒呢……”
肖长老的嘴角抽了抽,突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修改比赛规则。
比如禁止参赛者当场学术交流什么的。
车阳已经彻底暴走。
他周身血雾凝结成狰狞的鬼脸,嘶吼着扑向韩希:“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