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官员出声反驳：“王侍郎此言差矣！这和亲岂是寻常？这指名让沈氏女和亲，分明就是想挟势凌人，羞辱我朝功臣！”

“哼，妇人之仁！”另一个官员阴阳怪气地接口，“沈家女既已和离，再嫁之身，若能为我大冀换取边境和平，亦是她的福分！有何不可？难道要因一女子之故，再起边衅，让将士们流血，百姓遭殃吗？沈将军，你说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竟是直接逼问向沈知修，其心险恶。

“你放屁！”沈知修再也忍不住，“我妹妹岂是货物！漠北狼子野心，岂是和亲能安抚？拓跋泽小儿，还有你这蛮子走狗！”

他直指巴图，“今日竟敢上殿大放厥词！我沈知修在此立誓，谁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必率沈家军踏平漠北王庭！不死不休！”

武将队列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怒斥：

“欺人太甚！”

“沈将军说得对！和亲？呸！要打便打！”

“当我冀朝无人吗？”

另一帮人也不甘示弱：

“匹夫之勇！边关战事一起，耗费钱粮无数，死伤将士几何？沈将军可曾想过？”

“沈氏女能为国分忧，是她的荣耀！”

“荣耀？你女儿怎么不送去荣耀荣耀？”有武将反唇相讥。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乱哄哄地如同市集一般。

巴图抱着双臂，冷眼旁观，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萧承煜脸色阴沉，手指在御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争吵的群臣。

就在气氛已经吵到白热化的阶段，沈知修几乎想要拿出自己的长枪对准这群胡说八道的文臣时。

“够了！”

萧承煜的声音并不高亢，却让殿内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争吵的双方僵在原地。

“此事，容后再议。”

“巴图使者远来辛苦，先行至驿馆歇息。退朝！”

巴图脸上那得意的笑容骤然凝固，随即对着御座方向，再次敷衍地抚胸行礼，

“皇帝陛下既需再议，那外臣就在这冀朝京都之中，静候陛下佳音了！”

然后才大摇大摆，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扬长而去。

退朝的官员们鱼贯而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沈万亭在沈知修的搀扶下，步履沉重地走出大殿。

沈知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低吼道：“爹！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霜儿...”

“噤声！”

沈万亭低声呵斥，目光扫过周围，“回家再说。”

他看到了不远处，陆靖琪正隐在人群边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

暮色沉沉，压在沈府庭院上。

“欺人太甚！拓跋泽那狗贼！巴图那畜生！”

沈知修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红木高几上，

“那拓跋泽小儿！当年在玉门关外，被我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如今刚坐上王位，就敢如此羞辱我沈家？点名要霜儿去做他的王后？我呸！他也配！”

他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向沈清霜：“霜儿，你放心！大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去受辱！明日我就去求见陛下，大不了我沈知修辞官不做，带着你远走高飞！我看谁敢拦！”

“胡闹！”沈万亭沉声喝道，“辞官？远走？知修，你当这是儿戏吗？你是大冀的将军！沈家的根在这里！你一走了之，置陛下于何地？置边关将士于何地？置那些指望着你替他们挡住漠北铁蹄的百姓于何地？冲动能解决问题吗？”

“那怎么办？！”沈知修梗着脖子，额角青筋跳动，“难道真要把霜儿送去？爹！您看看那巴图今日在朝堂上的嘴脸！那是求亲吗？那是明抢！是打我们大冀的脸！打我们沈家的脸！霜儿去了，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猛地停住，“要不然，我现在就去驿馆，拧下巴图那狗头的脑袋，看那拓跋泽还敢不敢要人！”

厅堂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听到这话的沈清霜，终于开口。

“杀了巴图，除了给拓跋泽送上开战的借口，别无他用。

拓跋泽点名要我，绝非真心求娶。他恨沈家军，恨玉门关的铜墙铁壁。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将大冀的尊严踩在脚下罢了。”

她停顿了片刻，

“而且...巴图此人，我见过。”

沈万亭和沈知修同时一愣，看向她，不明白沈清霜怎么会见过这个漠北蛮子。

沈清霜迅速将她之前在山匪窝中被当成礼品送给拓跋泽，却差点被巴图侮辱一事说了出来。

“什么？！”沈知修如遭雷击，猛地冲到沈清霜面前，“霜儿！你...你为何从未提起？！”

沈万亭也坐直了身体。

沈清霜微微垂下眼睫，掩去一丝复杂的神色：“当时情势混乱，后来也侥幸逃脱无事，就没再提过。”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沈知修目眦欲裂，

“畜生！！”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紫檀木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

沈万亭也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绝望的僵持时刻，厅外传来管家福伯通传：“相爷，将军，小姐...顾首辅到访。”

厅内三人俱是一愣。沈万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快请！”

顾砚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在厅内一扫，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沈相，沈将军。”顾砚之拱手行礼。

“顾某深夜冒昧来访，叨扰了。”

“顾首辅言重了，快请坐。”沈万亭强打精神，示意看座。

福伯奉上热茶后，悄然退下。

顾砚之并未落座，他站在厅中，目光投向沈清霜，沉默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

“今日漠北之事，恐怕是狼子野心。”

他顿了顿，“要想彻底摆脱此局，免于远嫁漠北之辱，眼下...倒有一计可行。”

“何计？”沈万亭和沈知修同时追问。

顾砚之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沈清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道：“即刻入宫。”

“入宫？！”沈知修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