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对着旁听席上的姜有财,重重的点了点头,姜有财见状,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衣服,站在旁听席最前面,
“大家稍安勿躁,让孩子们先来。”
听到姜有财的话,他带来的近百名人员,依次缓缓走进了审判现场的中央,年纪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
年纪最大的,头发已经花白,然而就是这么一群人,成为了压死人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审判长,你们这是违规操作!”
曹金见状,急忙起身对着胡一封大喊,然而,他的怒吼被现场所有人无视,没人睁眼瞧他一眼。
很快,近百名证人站满了审判现场的中央,每个人的双眸中都充满了坚毅。
姜有财看到眼前这一幕,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这群孩子的身上,急忙弯着腰,偷偷溜出庭审现场。
他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准备逃到岛国潇洒一段时间。
万一这件事情闹大的话,他就不会回国了,毕竟他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扰乱社会治安罪,
要是上面真的派人彻查,到时候他想跑也来不及了,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和前妻生的孩子也已经叫了别人爸爸。
国内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徐律师,可一定要照顾好方小姐啊。”
要说留恋,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可能就是方茴了吧。
一开始他接触方茴,只是想通过她认识方耀,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能在方茴身上,看到自己女儿的影子。
方茴虽然总是整他,但方茴身上的率真,却总是让他偷偷抹眼泪。
最后看了一眼徐文,姜有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庭审现场。
听说...
在岛国当传教士,好像挺挣钱的,那群王八蛋,想在我主面前忏悔,爷爷我通通给你们拦下来啊!
徐文注意到了姜有财的身影,
姜有财本已经傍上了方家的大腿,凭借着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可自己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个父亲...
“审判长!”
徐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坚 挺的身影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看着近百名人证,声音颤抖道:
“检方请求,人证阐述事实!”
“砰!”
法槌落下后,紧接着便是胡一封庄严肃穆的声音。
“同意!”
徐文走到年纪最小的男孩身边,蹲下身子缓缓将他抱起,现场一片寂静,孩童那稚嫩的声音响起,
“法官叔叔,我是六岁被坏人叔叔拐走的,他们把我送到另外一个坏叔叔家里,让我叫他爸爸。”
“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爸爸,我爸爸个子高高的,还会让我骑大马。”
“但那个坏叔叔,就知道喝完酒打我,后来邻居叔叔看不下去了,就报了警。”
“警察叔叔答应帮我找到自己的爸爸,可都过去好久好久了,还没有找到...”
说着,小男孩缓缓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了满身的伤疤,在场众人顿时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这么纯真的孩子,到底经受了多少苦难?
他此时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叫拐卖他的人坏叔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记着自己父亲的身影,
可他却没有哭,又像是...
快要忘记自己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胡一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小男孩轻声问道:
“孩子,那你这么多年,都住在哪里呀?”
小男孩咧着嘴笑道:“福利院呀,那里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他们都和我一样,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胡一封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人证呢?”
小男孩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想让那些弟弟妹妹,可以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泪崩了,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身处地狱,却还想着将别人送进天堂。】
【我实在不敢想象,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如此平静的,说出自己的过往。】
【人贩子该死!人贩子该死啊啊啊!】
徐文将小男孩缓缓放在地上,蹲在地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指着一旁的法警轻声道:
“小朋友,这里好吵的,让那个叔叔带你下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小男孩咧着嘴,对着徐文甜甜一笑。
“好。”
说着,小男孩起身,对着徐文深鞠一躬,随后乖巧的跑到徐文手指的法警身边,主动牵住法警的手,对着徐文说道:
“来的时候院长叔叔告诉我,让我替他给您鞠一个躬。”
“他说徐叔叔是好人,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
说完,小男孩主动牵着落泪的法警,大步朝着庭外走去,
“我们快走,我要听徐叔叔的话,这样爸爸就能找到我了。”
小男孩走出法庭后,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的小男孩也站了出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审判台上的胡一封。
“法官叔叔,我不记得我是几岁被拐的了,我只记得我是安辉人。”
“审判长,我是埲洲人,如今已经35岁了,半年前我得到了父母的消息,可却是警察打来的电话...”
“我那年迈的父母,拉着驴车寻了我一辈子,最终渴死在了前往腊萨的路上...”
“法官大人,我是从缅滇逃回来的,我知道出庭作证,我被迫诈骗的事情就会暴露,但我不后悔!”
“只要能判人贩子死刑,我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一道道慷慨激昂的声音响起,一张张面孔出现在直播画面当中,一个个悲天悯人的故事回荡在审判现场。
最终,落在了花甲老人身上。
“尊敬的审判长,您好。”
花甲老人对着胡一封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干涸的手掌,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纸,缓缓打开:
“我如今已经七十八岁了,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是哪里人。”
“去年腊月我获得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孩子的爷爷。”
“可当我看到孙子第一眼,我就知道,是我爸投胎找我来了。”
说到这里,花甲老人的声音开始哽咽不止,颤巍巍的手,似乎连一张纸都很难拿稳。
“年前,我查出了癌症晚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颤巍巍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对生命终结的畏惧,反而是一种坦然,继续道:
“但我死后,我希望春风可以吹起我的骨灰,带我回到儿时的村口。”
“落在我父亲的坟头,让我给他...”
“磕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