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跳跃着,映照在张永春掌中之物上。
那东西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润醇厚的蜜蜡黄色,色泽均匀,仿佛凝固了最纯净的夕阳。
其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带着一种天然的、细微的流淌纹路,如同大地深处的熔岩瞬间冷却,被时光打磨得圆融内敛。
而且,最奇特的是,在这块“蜜蜡”的中心,竟然封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蝎子!
那蝎子形态狰狞,尾钩高翘,连细小的螯肢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壳”而出,带着一股凶戾之气。
于成金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琥珀在旧唐之时,便有佛门七宝的说法。
本朝威帝时,与北国对峙,关系紧张,大量的军马被冗兵到前线与大辽对峙,因急需军费敕令开海,故而真腊,交趾等国的琥珀翡翠等大量流入大周。
于成金的母亲家里便是做这南地海运生意的。
因此于成金也算是见多识广,自小是在珍宝堆里长起来的。
可是,似今天张永春拿出来的这般琥珀,他却从未见过!
“这虫珀内,竞内含如此完整凶戾的毒蝎?”
于成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伤风而变得尖细扭曲,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又猛地缩回,生怕自己喝了牛肉汤的脏手玷污了这稀世奇珍。
“这…这得是何等机缘,何等岁月才能形成的天地至宝啊!”
张永春心说那可不,要是说,这玩意还真是正经的天地至宝。
毕竟塑料这玩意是加工石油的副产品,而石油则是千万年前植物的尸身所化。
追溯起来,最起码也是个上古奇珍了。
接过一旁何书萱递过来滑不留手的丝帕擦了擦手,望着张永春面上,于成金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恩公,能否让我入手一看?”
张永春很大方的伸出手去,摊开五指。
“有何不可?”
得到允许,于成金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如同捧起一汪随时会破碎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琥珀”接了过来。
润,太润了!
入手温润!
没有玉石那种沁骨的冰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接近体温的暖意,细腻柔滑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膏玉,却又比玉石更显轻盈。
指腹划过那天然流淌的纹路,这触感就不用说了。
而一眼看去,这线条都极其舒适,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郁。
就算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绝非凡品!
他凑近火光,贪婪地观察着。
那蜜蜡般的质地通透莹润,火光照耀下,内部似乎隐隐流动着金色的光晕。
而那只被封存的翠绿蝎子,在火光的映照下,色彩妖异得惊人,螯肢上的细微倒刺,尾钩末端的毒针尖,都纤毫毕现,仿佛被瞬间定格了千万年时光,将生命最后一刻的凶戾永恒封存。
这工艺…不,这绝非人力可为!
只能是天地造化之功!
于成金的心脏狂跳起来,捧着“琥珀”的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他从未见过品相如此完美、内含物如此清晰凶戾的虫珀!
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完全沉浸在这块上好的“琥珀”带来的震撼中时,手上却忽然一热。
张永春拿起一旁何书萱端着的茶杯,将一盏温热的茶水直接泼在了于成金手上。
“恩公!不可!”
于成金惊叫出声,脸都白了!
但是,却不是因为烫的,而是心疼的。
似这般的如此珍宝,怎能沾水?!
然而,在张永春笑眯眯的指示动作中,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低头看去,于成金这才发现,那几滴水珠落在温润的“琥珀”表面,并未像落在寻常玉石上那样聚成水珠滚落,而是…瞬间消失了!
仿佛被那温润的“琥珀”吸收了一般,只在表面留下极淡的水痕,转眼间就彻底不见踪影,而“琥珀”本身的光泽似乎更加莹润了一分。
“这…这…吸水如脂?!”
于成金的声音彻底变了调,脑子里嗡嗡作响。
古玉有“温润如脂”之说,可那只是形容触感!
眼前这东西,竟能真如油脂般吸水?!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对珍宝的认知!
“来,兄弟,你且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多看两眼,张永春便伸手,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块琥珀。
在于成金渴望而不贪婪的眼神中,他叫过于成金,将琥珀冲着黑暗处。
这时,于成金才发现,在黑暗中,这琥珀竟然还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此琥珀,乃是我家族秘传之宝。”
看着于成金的眼神已经被这块琥珀吸引住了,张永春呵呵一笑,轻轻抛着这块塑料夜光玩具。
“恩公家传渊如深海,令人深羡。”
于成金的眼神随着张永春手里上下抛动的这块琥珀也在不断起伏,嘴里赞叹。
心里也是十分艳羡。
怪不得人家能带出如此整齐的商队来,感情是家学深厚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恩公是哪家的大公子,若是可以,自己也好攀上些关系..
刚想到这,他却听见眼前的恩公长叹一声。
“只是,不知这块宝物,能作价几何。”
于成金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瞪圆了。
作价几何?
这样的宝贝,竟然要售卖出去?
“恩公,你可是要将这宝物售与他人?”
于成金咽了口口水。
“哎,没办法,世道艰难。
我又没有官身。”
说着,张永春又指了指自己的队伍,目露疲倦之色。
“兄弟,不瞒你说,如我这般的队伍,我于府中还有一队。
他们日日人吃马嚼,都是挑费。”
说着,又冲着前面抱着烧鸡啃的三斤半怒了努嘴。
“尤其是我这心腹,顿餐斗米,食肉十斤,养不起啊!”
“更别说我还有高堂老母要赡养,家中又有体弱多病的妹妹,我一小时便要主动支撑家业,甚是艰难啊!”
张永春这么一说,于成金倒是明白了。
点了点头,刚要劝一句,突然被阿福一拉袖子,在耳边急切道。
“少爷,咱们何不买下这块琥珀,既解了恩公燃眉之急,又能得了宝贝!”
阿福都快急死了。
他原来便是老夫人那边的小厮,从小也见了不少琥珀。
但是这般的琥珀,他也没见过。
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看着一旁交头接耳的主仆俩,张永春一眯眼睛。
看来这脚还是得多洗啊。
重病的妹,年迈的妈,人多的队伍,破碎的家。
这四招出来,在哪都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