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榷场刚开市,便迎来了一支十分奇特的队伍。
哈剌赤刚端出热乎的羊奶准备喝一口,就被议论声吸引了过去。
他转头一看,见到不少人群都集中在榷场大门口附近,盯着面前的车队。
八辆牛车,两辆马车,二十几匹健马组成的商队一字排开,顺着榷场大门缓缓驶入,看着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后边的几个小厮进来。
“呕,哇..”
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厮扶着车,一个劲的呕吐不说,就连一旁看着身材魁梧的护商队伍,一个个也是脸色发白。
门口的大周验商管吓坏了,赶紧拎着铁齿就走了过来,喝止道:
“停车停车!”
这榷场里一共好几千匹牲口,上千人,若是进来了染了疫病的人,谁能受得了这个损失!
大周,大辽,都损伤不起!
因此对于疫管事宜,大周可是下了重本的,所有验商管的疫官在榷场开场这些日子里,都是享受九品官员待遇和俸禄,而不是原来的吏员俸禄。
当然,相对的,若是榷场发生了瘟疫,不论缘由,整个验商管的疫官,上上下下,全都下狱。
因此见到这群吐得苦胆水都要出来的小厮,验商管十分惊惧,生怕他们带了疫病进来。
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验商管指着车队,捂着鼻子。
“你们商队主家是谁,可是患了疫病吗!”
他都不敢靠近。
而此时,车队最中间的那辆马车中,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何书萱从马车中出来,看着眼前周辽两国皆有的形形色色各种人等,甚至还夹杂着些如鲜卑,高俪,乃至女真等地的杂胡,心里登时一软。
好,好多人!
小丫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见到此情此景,身子骨已经酥了一半。
但是又想起刚才少爷的话,何书萱壮起胆子来,咳嗽一声,提起手里的通牒。
五大军头都是王爵,所用的通牒自然颜色形制也不同。
小丫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何书萱,你可以的!
你已经是公子的大丫鬟了,你要有大丫鬟的样子!
想想姐姐和唐姐姐这个时候会怎么做!
脑海中想起姐姐平时的姿态,和唐清婉那副样子,何书萱面色迅速平静下来。
手里的通牒举起,小丫头朗声道:
“奉广陵郡王府中令,谁是此地管事的,为何拦下我家的车驾,我家主子命你速速滚过来!”
刚才还在颐指气使的验商管瞬间面色一变。
嘴里道了一声:苦也!
怎地来的是这个太岁!
大周朝赵家一门双紫绶,大宗宋王还好说,威烈将军赵震庭颇类其祖风范,豪爽大气。
但是小宗广陵郡王比大宗还类祖!
坏就坏在这点上了!
广陵郡王赵光义那是什么人物,那是整个大周都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现在自己竟然拦下了他们府上的车驾,这可怎么办!
驱散了前来看热闹的客商,验商管眼睛转的如同车轴一样。
思前想后,一咬牙,看着身边一样呆若木鸡的好兄弟,伸出手去。
兄弟,对不起了!
啪,一巴掌推出,一旁的都管官副手忙向前跌了两步。
趴在地上的副手转过头,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好兄弟。
明明昨晚咱们还在一起喝奶吃肉,你竟然如此害我!
但是眼见自己已经被喊到这了,他还能咋办。
一咬牙,从地上直起身子来,带着英勇就义的气度,昂首阔步,走到张永春的马车前。
在看清了何书萱手里拿的确实是广陵郡王的通牒后,便迅速寻找了一个没人看到的角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车前。
速度之快,连一旁的三斤半都没反应过来。
“小的不知是广陵郡王府上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都管官副手滑跪的速度堪称神速,看的张永春都想鼓掌。
真是好活。
“行了,念你无罪,我家王爷又不在此处,便饶了你的罪过!”
张永春从车里探出头来,目光严肃。
随后,又一挥手,一旁的三斤半会意。
他伸出手去,在一旁的马车上提起一串葡萄也似的东西,乓啷往地上一甩。
“多谢..娘啊!!!”
都管官副手刚要谢恩,被一旁的东西摔得动静将目光吸引过去后,撇了一眼,顿时连妈都叫出来了!
那竟然,竟然是一连串的人头!
而且,看着发髻,还都是辽人的人头!
“你这榷场兵丁是怎么管理的!”
手指着疫官副手的鼻子,张永春开口就是怒喝。
“昨夜俺的车队连夜出关,行至半路便被这马匪截了,若非我家将效死,麾下用力,此时我这连人带马的一车东西,便全都归了胡虏了!”
张永春每喊出一句,地上的都管官副手脸色便又白了一分。
心道这是哪个没有心肝的娘球虫儿,竟然惹到了这位太岁头上!
而此时的张永春还在输出。
“我大周严条苛律,所有前来榷场买卖的商户,都需保证安全,你们提领是谁,压发措置又是谁!都给我一并叫过来,俺要挨个查验!”
张永春说着,拍着车帮,色厉内荏起来。
“尊管,尊管息怒!”
能在这地方做都管的,都没有傻子。
刚才张永春跟他说的话,就已经表明了眼前的这位华袍青年的身份不是府中的少爷,而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因此,都管赶紧开口叫了两声好听的。
“我的爷,您且息雷霆之怒,好教爷得知,这榷场的提领不是它人,正是魏王府的二管家。
俺等芝麻草芥大小的官,不似您这般身上衣服通着天,脚下官靴踏着地一般的遮奢人物。
又怎么能使唤的动人家,路有马匪,也是无奈之事。
爷,您先消消气,若是有些什么小的做得到的,我们务必照办!”
都管嘴里话说的十分好听。
而张永春闻言则是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倒也完全怪不得你。
也罢!”
说着,张永春摆了摆手。
“那你便给我找个好些的位置,不要给俺的车队置办牙人!
俺要寻摸些新货!”
“哎,好嘞!”
都管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感情这位爷是为了这个啊!
这榷场有规矩,不允许货商之间私自交通购买,需要有中间的牙人介入,方便统计商税。
而这位爷不要牙人,肯定是打算要把这商税过手揣进自己兜里。
而这点事比起降罪下来,那简直是太轻了。
而看着笑呵呵离去的榷场都管,张永春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做的这么容易。
果然真应了那句话啊。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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