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拜服在自己身前这群第一波班底,张永春实际很想整一波‘你们可是害苦了我’的表情包呲牙一下。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时候还没到振臂一呼黄袍加身的时候。
高筑墙,广积粮,打呆仗,娶婆娘才是正理。
“好了,乡亲们赶紧起来吧。
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不要这般哭哭啼啼的!”
一挥手,张永春赶紧劝慰道。
地上的众多何家庄的男女老少都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着张永春。
张永春花钱再买他们的命这件事,难道就没人看出来吗?
大家都不是瞎子,谁还能看不出来。
但是他们这些庄户人,本来身上有价值的,就是这一条烂命了。
前些日子,想卖都卖不出去,只有等死了可能才会被收尸铺子收走。
但是现在,竟然有一位好东家不仅要买他们命,还要将他们全家的命都绑起来。
这个人价如草贱,命线如发细的年代,搭上东家这根大麻绳,最起码不会将这条命白白折损啊!
土坡前的黄土还印着方才跪拜的痕迹,混杂着泼洒的金黄麦粒和灰黑的面粉,在秋阳下蒸腾起微尘。
这些何家庄的庄户们仍沉浸在“养老送终”“青砖瓦房”这泼天承诺带来的巨大冲击里,嗡嗡的低语在人群中流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
张永春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激动、茫然、又隐隐被巨大憧憬点燃的脸,声音再次响起,小蜜蜂稳定发挥,声音很平稳地压下喧嚣:
“乡亲们,我张永春从来不说假话,让你们吃粮,就有粮吃,让你们分羊,你们就把羊分到手了。”
“而那一千亩荒地,就在东郊,大家伙儿都看得见的地方。”
他抬手,遥遥指向庄子东面那片空旷、长满枯黄茅草和低矮灌木的荒滩。
风吹过,荒草起伏如浪,更显萧瑟。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凝。
“可眼下,它还只是片白地!
空荡荡,连个遮风挡雨的窝棚都没有!”
人群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又转回来,落在他脸上,带着困惑和急切。
何老蔫搓着枯树皮般的手,往前挤了半步,嘶哑着嗓子喊道:
“东家!白地不怕!
镇上!镇上流民窝棚里,有的是人!
给口吃的,就能拉来几百号劳力!几天就能给您把地基夯起来!”
“流民?”
张永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弧度,他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何老蔫,又扫过每一个庄户。
他当然想过流民。
但是那些流民吃饱了会不会干活都是个问题。
他可以赈济百姓,开粥棚施粥都没问题。
但是这第一个根据地,他必须要打好。
因此,用的必须是自己的人,而且还要让这些人自觉监工。
所以,张永春咳嗽了一声。
“何老蔫,你说的是人,是劳力,这些人盖个牲口棚还行。
可我要起的,不是牲口棚,也不是粮仓!”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夯实的土基上:
“那是我张永春,给我清远商号里那些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兄弟爹娘——养老送终的‘家’!
给那些将来可能要替我挡刀、替我搏命的兄弟,一个托付身后事的‘根’!”
他猛地踏前一步,靴子深深陷入松软的黄土。
“这样的地方,让一群不知根底、只为了一口饭的流民来垒砖砌瓦?
我张永春,睡不安稳!
我更不放心!”
“轰——”
人群再次骚动,这回是混杂着惊愕、恍然和一种被巨大信任击中的滚烫情绪。
张永春不再看那片荒滩,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坡下的男女老少:
“这房子,得我们自己人盖!
得用我们何家庄自己人的手,一砖一瓦垒起来!
用沾着汗、带着血、连着筋的亲人的手盖起来,那才叫‘家’!
那才配得上‘托付’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宣告律令,清晰无比地砸进每个人的心坎:
“何家庄的父老乡亲!
听好了!从现在起,凡是你们能拉来的亲戚!老街坊!旧邻居!
只要你们拍着胸脯担保,这人手脚干净,心思正派,肯下力气!
无论年纪大小,只要能扛动一根椽子,搬起一块土坯——”
他手猛地一挥,指向圈里那些还在懵懂吃草的小羊羔,又指向远处那荒芜的东郊:
“都给我拉来给我盖这座‘家’!
我张永春,管他一日三顿饱饭!
顿顿都是干的!有油星儿的!
除此之外,我还一天给一升粮,当天的工钱!日落就结清!绝不拖欠一口粮食!
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按人头都过来拿一升的粮食,咱们不说虚的,你们拿着粮食去给我拉人,拉的越多越好!”
“哗——!!!”
比刚才分羊时更猛烈的声浪轰然炸开!
一天一升粮?!还管三顿饱饭?!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泼天富贵!
“亲娘咧!一天一升?!”
“我…我娘家兄弟就在邻村!他有力气!”
“我三舅姥爷!他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
“我表姑家的二小子!手脚麻利着呢!”
狂喜的呼喊、急促的商量、掰着指头的计算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庄口。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得惊人,像饿狼盯上了肥肉。
方才那沉甸甸的“养老送终”的承诺,此刻化作了一条条金光闪闪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路!
拉人来,就是拉粮!
拉的是自己亲戚的活路,更是自己将来在商号、在庄子里的体面!
何老蔫激动得胡子直抖,刚才那点关于流民的提议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一拍大腿,朝着人群嘶喊:
“都听见东家的话了?!
还愣着干啥!腿脚快的!
现在!立刻!
给我往亲戚家跑!往熟人家里蹽!
告诉他们,天大的好事落头上了!
来何家庄,给咱们自己起养老的‘家’!有饭吃,有粮拿!”
“跑啊!”
“快!去李家洼找我姑!”
“我去柳树屯喊我舅!”
人群瞬间像炸了窝的马蜂,呼啦啦散开。
壮劳力拔腿就往庄外冲,妇人抱着孩子也跌跌撞撞往家里跑——得赶紧翻出压箱底舍不得吃的半块过期红糖烧饼,给跑远路的男人揣上!
老人们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浑浊的老眼里也燃起了光,嘴里念念叨叨地数着还有哪些远房亲戚能叫来。
何木生一把拉住正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何白牛:
“白牛!快!套车!去接我丈人!他以前给人盖过大宅,懂行!”
又猛地转头对还拄着拐站在原地的李拐儿吼道:
“拐儿!你腿脚不便,去庄外边里寻摸!
看看谁家还有能出力的老把式!告诉他们,东家要的是手艺,年纪大点不怕!”
李拐儿重重点头,拄着拐,一瘸一拐却异常迅速地朝着庄里挪去,沙哑的嗓音在喧嚣中努力拔高:
“刘三爷!王木匠!东家起大屋!要老师傅嘞!管饱饭!一天一升粮!”
张永春站在土坡上,看着脚下这片彻底沸腾起来的土地。
庄口的人潮像退去的潮水,卷着烟尘,迅猛地扑向四面八方,去拉扯、去网罗那一条条或亲或故的人脉。
这其实是个一石三鸟的妙招:既保证工程质量,让每个何家庄的百姓都成了监工,没有人会想让自己住上不好的房子。
又通过亲属网络扩大影响力,此时出去每个庄户都成了商会的活广告。
最关键的是,他把养老庄园和每个家庭的血缘纽带绑死了!
以后谁想背叛商会,先得过了自家亲戚这关。
你敢跟张东家作对?
你知不知道张东家就是我们的太阳!
我们的一切都是张东家给的?
想到这里,张永春心情大好的一转身,摆了摆手。
“打道回府!”
外面的事解决了,他得去解决一下内里的事。
ps:章节顺序有错误,故意的,先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