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丘县以北的官道岔路口,一个简陋的茶棚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
那身材粗壮、面色黝黑的鸨 母,正揣着手坐在茶棚边的条凳上,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官道。
这行也算是个苦活,毕竟一般来说,走管道的有钱之人,都是秋末冬初之前。
毕竟夏天大家要种地,要干活。
春天更是死人旺季。
要么是卖了粮食回去的田汉,要么是行商之人,再不就是各地办了事的军伙。
而一旦入了冬,这官道上就没什么油水了。
因此,她必须找准一切机会赚笔快钱。
终于,她远远见到张永春这一队骑兵护着怪车迤逦而来。
尤其是看清了队伍中骑士的精良装备和那股不同于普通营兵的精气神,她眼中精 光一闪。
哎呀,大头!
她立刻站起身,扭着腰肢走到路旁,挥舞着一块颜色俗艳的手绢,脸上堆起热情得过分的笑容,拉长了声音喊道:
“哎呦——!过路的军爷们——!赶路辛苦啦——!这天寒地冻的,过来歇歇脚,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哇——!”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斥候首领朱时,见状猛地一勒缰绳。
滇马比较听话,也没搞什么人立而起,只是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而整个前出的斥候小队也随之骤然停下。
先头的这十个斥候都是骑奴,马术超群。
他们训练有素地散开,隐隐形成警戒阵型。
而鸨 母见成功引起了注意,尤其是看到朱时那魁梧的身材和异族面孔,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猎物上钩的喜色。
哎呀,这大个子,肯定攒了不少。
她扭着上下一边粗的腰就准备上前揽客,嘴里说着套近乎的话:
“这位军爷,一看您就是……”
然而,她话未说完,朱时那双锐利的眼睛只是冰冷地扫过她和那个茶棚,随即口中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
“出!”
他身后的捧日军骑卒们甚至无需言语命令,只听“仓啷”一片清脆的金铁摩擦声。
十把雪亮的电镀腰刀瞬间齐刷刷出鞘半尺,森冷的刀锋在冬日黯淡的阳光下反射出寒光,一股凛冽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把鸨 母吓得魂飞魄散。
“娘类!”
一声尖叫,脚下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地上,脸都白了,手里的绢帕也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张永春乘坐的怪车在三斤半的奋力蹬踏下,带着中军队伍跟了上来。
而张永春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的鸨 母,以及她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和做派,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刚要下车询问情况,身旁的郭露之却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脸上带着尴尬与警惕,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师弟!且慢!小心些……那些,那些是‘野夫人’!”
“野夫人?”
张永春闻言一愣,这个称呼他从未听过。
竹夫人他倒是知道,自己也有一个。
“还请师兄赐教,何为野夫人?”
郭露之有点尴尬的解释道:
“野夫人,便是散居于官道两旁。
无有固定馆阁,亦无官府娼籍备案,私下里做些皮肉生意的女子。
因其身份不被官方认可,如同野草,故而被蔑称为‘野夫人’。”
张永春顿时面露诧异:
“光天化日,官道之旁,竟有此事?官府难道不管吗?”
你们这没有收费站?
郭露之的眉头也紧紧锁起,脸上露出困惑与一丝被蒙蔽的恼怒:
“管啊!怎会不管?
按律最起码也当驱赶甚至拘押!
愚兄在翰林院,每年审阅各地呈报的公牍,其中关于京畿治安的奏报,少说也有数十封。
没有一封无不声称‘汴京四野,百姓安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娼无盗’……
这,这眼前景象,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我懂了。
张永春瞥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师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边不奇怪了。”
众所周知,上面越说不能干什么,越没有什么。
那么,什么就越多。
当然,我说的都是大周。
说罢,他不再理会郭露之的窘迫,转头看向那刚刚被手下搀扶起来、惊魂未定的鸨 母。
随后,他上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拦阻我军骑前行?”
鸨 母被刚才的拔刀吓破了胆,此刻见这位坐在怪车上的年轻将军发问,虽然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严。
她不敢再耍花腔,连忙陪着万分的小心,躬身回道: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
小妇人……小妇人哪有胆子拦阻军爷的天兵啊!
实在是……实在是看诸位军爷鞍马劳顿,满面风霜,心中不忍。
想请您几位喝口粗茶,解解乏,歇歇脚……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
张永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顺着她的话说道:
“哦?说来也巧,疾驰了这一路,我还真有些渴了。
只是不知……你这荒村野店,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好茶杯’来待客吗?”
鸨 母一听这话,以为这位年轻的将军是动了心思,在跟她调笑,顿时心花怒放。
哎呀,这将军看着年轻,也是懂些春典的啊!
她那点害怕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重新堆起谄媚的笑容,话语也带上了暗示:
“哎呦!我的军爷啊!您真是说笑了,这荒村野店的,上哪儿去给您寻那等精致的‘好茶杯’去?”
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暧昧起来:
“不过嘛……小妇人这儿,虽然没有瓷杯陶盏,却有些现成的、热乎乎的‘皮杯儿’!
保准让军爷您……解渴又解乏!”
当然,所谓“皮杯”,乃是暗娼行当里的黑话。
意指以口哺酒或水,极尽挑 逗之能事。
类似的说法还有窝儿酒,碗儿酥,窝粑儿之类的玩法。
嗯,你们自己查啊,不要在这科普。
她说着,侧身让开道路,对着茶棚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军爷,几位爷,还请赏光,歇一歇吧?”
张永春目光扫过那茶棚,又看了看鸨 母和她身后那几个探头探脑、神色畏缩的仆妇,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他点了点头,仿佛颇为满意:
“看来……你这‘皮杯儿’,成色都还不错?”
鸨 母见他似乎意动,更是卖力自夸:
“那是自然!军爷您放心,都是新鲜的,懂规矩的!”
“新鲜?好啊!”张永春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狞厉,“新鲜最好了!那就别歇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全都跟我走吧!”
鸨 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愣住了:“走?去……去哪?”
张永春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对着麾下骑兵厉声下令:
“拔刀!”
“押人!”
“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ps:本来还有三章,越写越开心,今晚干到明天通宵,能写多少算多少。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写这玩意我就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