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张岚慌乱中扣动扳机，子弹在坦克装甲上擦出一串刺目的火星，随即被厚重的钢板弹开。

　　没有血条，没有伤害数字，只有冰冷金属无情的反光。

　　“连血条都没有，根本不破防啊，这怎么打？”张岚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辆正在调整炮口的钢铁巨兽，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卧倒！！！”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在耳边响起。

　　张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扑倒。

　　老兵布满老茧的手掌护住张岚的后脑，将他整个按进散发着硝烟味的泥土里。

　　轰！！！

　　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

　　爆炸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数米，碎石和泥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张岚的耳膜嗡嗡作响，嘴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涩。

　　他下意识地想要呕吐，却发现连这样的生理反应都被恐惧压制。

　　“你这个小娃娃，活腻歪了是不是？怎么这么不停劝呢？！”压在他身上的老兵怒吼着，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和恐惧，“那是坦克！不是他娘的玩具！”

　　张岚艰难地翻过身，老兵那张布满风霜的脸近在咫尺。

　　鲜血从对方额角的伤口不断涌出，在褪色的军装前襟晕开一片暗红。

　　看着这位救了自己的老兵，明明身处游戏世界，张岚却感觉自己真的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蠢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内疚感。

　　“我……我……”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这种濒临死亡的战栗感，与张岚过去二十年玩过的所有战争游戏都截然不同。

　　此时，坦克炮手正透过观察窗冷静地评估战果。

　　发现目标并未被消灭后，他开始沉稳地转动调节炮管，装填手也默契地塞入第二发炮弹。

　　“轰——”

　　炮口喷吐出刺目的火舌，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痛鼓膜。

　　张岚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秒，整个世界便在爆炸声中分崩离析。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左臂被弹片整齐切断，断面处的白骨在火光中泛着森冷的光泽。

　　炽热的金属碎片肆意搅碎自己的内脏，爆裂的冲击波将残肢断臂抛向半空。

　　在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只看到自己喷溅在坦克履带上的鲜血和碎肉，正被滚烫的金属烤得“滋滋”作响。

　　【游戏结束：存活时间 2分17秒。】

　　【无能且莽莽撞的年轻士兵，不但害死了自己，也连累了心软的战友。】

　　【死因：被坦克炮直击，尸骨无存。】

　　【如果敌人在射程范围内，那么你也一样。】

　　——“这物理引擎太真实了！连内脏碎片都有独立建模，这制作水平简直绝了！”

　　——“重点难道不是这个游戏居然能过审吗？怎么参加这个游戏的内测啊，我也好想玩儿！”

　　——“主播菜得抠脚，两分钟就领盒饭，这水平也太拉胯了吧！”

　　——“老兵最后护住主播的动作看哭我了...”

　　——“主播我给你点了些蔬菜，机器人马上送到你家。因为你菜到家了！”

　　要是平时看到这样的嘲讽弹幕，张岚早就拍桌而起，和观众们唇枪舌战三百回合

　　但此刻他的双手仍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老兵被气浪掀飞时那张布满血污的脸。

　　“我不服，再来！”张岚猛地拍下重启键。

　　熟悉的加载画面一闪而过，眨眼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残破的城墙下。

　　褪色的灰蓝色军装摩擦着皮肤，腰间沉甸甸的手榴弹，手边的老式步枪，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喂！小娃娃！在那发什么愣？！”

　　一声熟悉的吼声传来。

　　张岚浑身一颤，赶忙转头，看到的正是那张老兵的脸。

　　老兵额头上已经没有那道致命的伤口，正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中的弹药袋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催促。

　　“小鬼子随时可能摸上来，赶紧听命令！把子弹压满！！”老兵扯着嗓子喊道。

　　看着老兵死而复生站在自己面前，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张岚的眼眶都微微泛红。

　　在这股情绪的驱使下，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跨出一步，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粗粝的皮肤触感，脉搏的跳动，甚至指甲缝里的火药残渣，全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你好，我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啊？”张岚的声音发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一次，他总算长了记性，决定好好看看这个真人一般的NPC会如何回应。

　　“操！你耳朵里塞驴毛了？”

　　老兵猛地一把拍开张岚伸过来的手，唾沫星子随着他愤怒的话语肆意飞溅。

　　他扯着嗓子，满脸不耐烦地吼道：“我都说了八百遍了，咱们的任务是守住卢沟桥！看见后面那桥没？”

　　张岚猛地回头，只见在晨雾的笼罩下，一座古老的石桥横跨在河面之上。

　　桥面铺着的青石板，早已被无情的炮火炸得千疮百孔，坑坑洼洼。

　　桥头蹲着两排石狮子，有几尊已经被炸断了脑袋，断裂处露出惨白的石碴。

　　桥栏上的石柱像残缺的牙齿，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原来这就是卢沟桥。”张岚心中涌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忘记了自己血脉里流淌着的、某些至关重要的记忆。

　　张岚记得读书时候，历史书上好像提过一句卢沟桥，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鬼子炮弹的轰炸已经停止，就像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地面却开始再次微微震颤起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嘎吱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坦克又来了！”张岚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步枪。

　　要守住卢沟桥，用这把步枪面对坦克，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无奈之下，张岚只能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兵，发出了疑问：“叔，坦克来了！我们拿什么打坦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