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维奥拉的来访,陈清并不感到意外,他虽说是悄悄溜了出去,但外面的人很容易便能感受到屋内气息的消失。
这些人必然是没有胆量和权限推门查看陈清的情况,只能去找维奥拉,让其决断。
此刻,维奥拉应该是等待许久不见陈清,自己返回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信。
【明早来见我】
在落款处是一片紫荆花的花瓣。
陈清的指尖拂过那片柔韧的紫荆花瓣,冰冷的触感带着薇奥拉身上特有的凛冽香气。信笺上只有五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隐而不发的愠怒。
陈清几乎能想象出薇奥拉写下这行字时,那双眸中凝结的寒意。
她定是对他的去向有所猜测。这位王女殿下的耐心,正在迅速消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陈清刚刚结束一轮修炼,房门便被敲响。
门外是钱福贵派来的心腹伙计,恭敬地递上一份烫金的请柬。
“陈领主,二王子殿下于今日下午,在流云阁设宴,诚邀您赴宴,共商合作细节。”
陈清接过请柬,目光平静。
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并未立刻动身前往薇奥拉处,而是再次闭目凝神。
面对薇奥拉,任何一丝细微的破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直到日上三竿,感觉自身状态圆融无瑕,心绪古井无波,陈清才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出。
薇奥拉约定的地点并非她的宫殿,而是位于王宫内苑一处僻静的临水书阁。
此处守卫看似稀疏,但陈清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三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锁定着自己。
引路的侍女沉默地将陈清带到书阁门外便躬身退下。
陈清自行推开那扇雕琢着紫荆花花纹的木门。
书阁内光线柔和,四壁皆是高及穹顶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与冷冽熏香混合的气息。
薇奥拉背对着他,站在一扇巨大的琉璃窗前,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泊。
她依旧是一身墨蓝色的劲装,身姿挺拔如寒松,仅仅一个背影,便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书阁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嘲:
“看来,百宝斋的云雾灵茶余韵悠长,让陈领主流连忘返,以至于忘了归途。”
陈清走到她身后丈许处站定,这个距离既不显亲近,也不至失礼。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劳殿下挂心。昨夜偶有感悟,外出寻一僻静处体悟,未曾想惊动了殿下。”
“感悟?”
薇奥拉缓缓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寒冰,瞬间刺向陈清,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是感悟修行之道,还是感悟该如何在我与我那好弟弟之间待价而沽?”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直接撕开了陈清的伪装。
陈清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被误解的无奈,以及一丝属于年轻强者的傲气:
“殿下此言,未免小看在下了。陈清虽来自边陲,殿下邀我进入王都、让我参加擂台,此情,我记着。而二王子殿下相邀,资源相赠,诚意拳拳。我若断然拒绝,岂非不识抬举。?”
他这番话看似感谢薇奥拉提供机会,实则是说人家给各种资源承诺,在你这全是威逼。
薇奥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哦?如此说来,你已决定投入我弟弟麾下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 挲着窗棂上冰冷的琉璃,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了几分。
“并非投入麾下,”
陈清纠正道,目光坦然
“是一场交易。我助二王子殿下赢得他需要的胜利,他予我修行资源与一份十年的安宁。仅此而已。”
他刻意强调这些,就是在告诉薇奥拉,他与二王子的合作基础薄弱,仅限于利益,并且他最看重的,是那份契约带来的安全保障。
薇奥拉盯着他,良久,眼中的冰寒稍敛,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审视:
“你倒是坦率。那你今日来此,又是为何?向我这个即将被你‘背叛’的旧主,展示你的无奈?”
“殿下说笑了。”
陈清微微躬身,“陈清从未效忠于任何一位殿下,何来背叛?今日前来,一是感谢殿下先前给予的机会,二是……想问问殿下,二王子能给我的,殿下,是否给不了?或者.....不愿给?”
他反将一军,将问题抛回给薇奥拉。
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
他需要知道,在薇奥拉心中,他的价值究竟几何。
薇奥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冷冽的笑意:
“你想要契约?想要资源?可以。”
她向前一步,逼近陈清,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但我这里,不要交易,只要忠诚。绝对的忠诚。你若现在立下灵魂誓言,效忠于我,永不背叛,我不仅可以给你亚维斯能给你的一切,还能给你他给不了的东西。”
陈清心中猛地一震!这诱 惑极大,但代价是失去自由,陈清自然不会答应。
见陈清沉默,薇奥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都冻结。她没有再逼迫,只是重新转过身,望向窗外:
“看来,你已有了选择。既然如此,那便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与疏离:“你可以走了。擂台之上,但愿你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逐客令已下。
陈清知道,与薇奥拉的这次会面,已经将彼此的关系推到了一个新的、更加微妙的节点。合作即将破裂。
他不再多言,躬身一礼,悄然退出了书阁。
离开王宫内苑,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那股萦绕在心头寒意。薇奥拉最后那句话,既是警告,也像是一句预言。
他没有时间细想,立刻朝着二王子设宴的“流云阁”赶去。
流云阁的气氛与薇奥拉的书阁截然不同。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美貌的侍女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佳肴的气息。
二王子亚维斯高坐主位,两侧陪坐着几位他的心腹官员和将领,钱福贵赫然在列,正满脸堆笑地陪着说话。
见到陈清到来,亚维斯脸上顿时露出热情的笑容,远远便招呼道:
“陈清来了!快,给看座!就坐本王身边!”
这番待遇,与在薇奥拉处的冷遇形成鲜明对比。
陈清依言上前,在亚维斯下首的贵宾席坐下,举止得体,既不显得受宠若惊,也不失恭敬。
“陈清,既然选择我,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亚维斯亲自举杯,“来,满饮此杯,庆贺陈清的加入!”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气氛热烈。
亚维斯似乎心情极佳,不断询问陈清修行所需,并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承诺了资源与贸易特权,极尽拉拢之能事。
陈清应对自如,既表达了感谢,也适时地展现了一定的价值,提及了对其他“降临者”的一些了解,暗示自己或许能吸引更多类似的人才。
酒过三巡,亚维斯屏退了左右乐师与大部分侍女,只留下几名核心心腹。他脸上的醉意褪去几分,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清:
“陈卿,既然已是自己人,有件事,本王便直说了。此次擂台,关乎父王对我和皇姐的最后考评,至关重要。五阶擂台,你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不仅如此……”
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皇姐那边,定然也会派出强者,甚至可能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若在擂台上遇到她的人,不必留手!若能废掉几个她的得力干将,本王另有重赏!”
果然如此。陈清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
“殿下放心,陈清既已应下,自当全力以赴。擂台上,拳脚无眼,若有损伤,也是难免之事。”
他没有直接承诺下死手,但“拳脚无眼”四个字,已经给了亚维斯足够的想象空间。
亚维斯闻言,满意地拍了拍陈清的肩膀:“好!本王就欣赏你这份担当!资源稍后钱老板会亲自送到你住处。你安心备战,其他琐事,自有本王替你担着!”
他所谓的“琐事”,自然包括来自薇奥拉那边的可能的压力。
宴会在一片“宾主尽欢”的氛围中结束。
钱福贵亲自送陈清离开,低声道:“城主,第一批资源今晚便到。薇奥拉王女那边……”
“我已见过她了。”
陈清淡淡道,“无妨,一切按计划进行。”
钱福贵点点头,不再多言。
就在陈清走后,亚维斯书房。
此刻的亚维斯脸上没有了和善的笑容,手握着毛巾,不断擦拭着双手。
“啧,这个肮脏的外来者,若非他有些本事,真以为我会如此拉拢器重他?”
“维奥拉那边怎么样?我把她的得力干将抢了,她有没有什么表现?”
亚维斯随意将毛巾扔到一旁,倚靠在书房主位上,下方正是刚刚与亚维斯一起称赞陈清的一众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