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公回家，打断了王明几人的对话。

他掀开帘子，身上还挂着露珠冻成的冰疙瘩，消瘦的脸上挂着笑，却藏不住疲惫和无奈。

一早就回了家，证明今天啥也做不成，只能饿肚子。

阿公跟王明和打了个招呼，白了眼伊莎贝拉，就低着头找锄头。

嘴上还嘟囔着：“人咋也不能被饿死，公社没工那我就去挖野菜掏冬虫，可闲不住嘞。”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心里头愧疚，都一把老骨头做不成事，还要连累家人挨饿。

肩上的担子看不到摸不到，但确实压弯了阿公的脊梁。

王明一个激灵，甚至在阿公身上，恍惚看到了自己将来的影子。

他握紧洋妹的手，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让瞧不起自己的人，睁眼看到他的雄起！

眼瞅阿公扭头就要出去。

可陈阿婆这次破天荒的没打骂他，而是扔了拐忙抓住他。

脸上的喜色藏不住，让落魄的阿公有点意外。

“老汉！你不用出去做工了！”

“咋我不做工，指望陈魁给咱俩老骨头弄吃的？”

阿婆忙把事情经过说出，急的假牙差点掉出来，陈阿公听完之后，脸上也藏不住的震惊与欢喜。

他转头抱住了王明的肩膀，扯到伤口痛的他呲牙咧嘴。

阿公追问道：“小明娃，你真能分我家二...二十斤肉？”

“阿公你先撒开我，一口唾沫一个钉，骗你我生不出儿！”

“好！小明娃，你是我家陈魁，是我陈家的大恩人！”

陈阿公大喜过望，和张老药一样，他也没多过问。

一方面是二十斤肉，不必多说。

另一方面是王明愿意带陈魁，只要能陈魁能学到皮毛，那都是本事！

难得陈阿婆没拦着，陈阿公高兴过头，忙翻起床头的红木柜子。

不多时，一把精刀，递到了王明面前。

王明本想拒绝：“这可使不得啊阿公，陈魁实打实帮我做事换的肉，不该拿你家东西的。”

陈阿公有点不舍，但还是一脸骄傲的解释：“诶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刀，在想要不要拒绝我。”

拿过刀，抽开木质覆皮革刀鞘，竟然是一把崭新的小本子佐官刀！

王明双眼放光，对于猎人来说好刀也等于是第二个媳妇。

“这玩意，是当年打仗我跟着部队从小本子军官手里缴的，稀罕吧？”

也难怪村里人对小本子、洋鬼子有偏见。

历史里实打实的有过深仇大恨，现在还消不掉。

王明翻来覆去的欣赏这把合金精钢刀，伊莎贝拉没言语，只知道这武器绝对适合王明。

这种刀刀身薄但刃体锋利，并不适合挥砍，拿来切割和捅刺的更趁手。

刀柄是木芯缠着鲛鱼皮，抓握的手感不错。

可惜的是这把刀上值钱的银护手和金丝下绪被人摘了，不然也落不到陈阿公手里。

看着王明双眼放光，陈阿公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喜欢就拿着，总比跟我入土强。”

“这真不合适吧阿公。”王明稀罕的不行，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还是想还给阿公。

陈魁看着王明拿他爷爷最喜欢的东西，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陈阿公态度很坚决，把刀硬塞回王明怀中，语重心长道。

“好刀配英雄才不作践，你就心安理得的拿着，这我还是能做主的。”

陈阿婆看在眼里，也看在二十斤肉的份上，没有计较。

阿公紧接着提了个条件。

“我跟阿婆老了，照顾不了陈魁多少年，这把刀...就当是你带着陈魁学本事的学费了！”

王明短暂沉默，聊到生老病死的话题，总归让人心里不自在。

看着两张苍老的面孔，王明也在想。

“我的师傅如果像这样苍老，也会担忧我的将来嘛？”

他握紧了刀，笑着的看着陈阿公。

这刀不单单是战利品，而是荣誉和信任的交接。

“我一个人也不成事，有时候也得仰仗洋姐妹，陈魁能学多少，看他悟性。”

王明郑重其事道。

陈阿公还是诧异。

俩洋马子毕竟是李家买的，没人疼没人爱，现在咋和王明关系扯这深？

离开陈家，王明还有点恍惚。

自己明明是来找帮手的，现在还拿了人家的刀。

伊莎贝拉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这刀适合哥哥，但别让别人瞧见，会扯你坏话。”

王明冷哼一声：“缴小本人的战利品，他们能说我什么坏话，我还怕他们不识货呢。”

回到家，艾米丽烧热水，煮了些王明都不认识的冻野菜。

李家亏待她俩不给吃喝，就是靠这些玩意熬过来的。

回来藏好佐官刀后，王明没让洋妹跟上山，在家好好休息。

“艾米丽有经验，等下和我一起上山。”

艾米丽换上王明的旧袄，领口的扣子死活拉不上，还故意在王明面前走。

白的发软，晃眼睛的事情少干。

土门村入山扣，陈魁打着哆嗦，憨傻的看着王明。

王明主动上前，掏出一把炒麸皮给他。

“拿着吃，等下会很累，咱们赶紧上山！”

“阿公说跟你有肉吃，我信你！”

王明受伤，再带着俩人进山，速度慢了不少。

艾米丽水汪汪的眼睛一看，竟发现了一条王明都没察觉到的隐匿兽道。

她掐下踩断的冻草，往前眺了眺，断定走这里更快。

“我信你的，咱走！”

晌午头前三人回到了捕猎野猪的地方。

王明迫不及待，绕道大树后检查。

“太好了，狼没来过。”

艾米丽也没闲着俯下身观察，在周围走了一圈检查各种痕迹。

周围来过其他动物，但大都会怕野猪身上的腥臊味，停留下来闻了闻血腥就走了。

忽然在野猪尸体不远处，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小 便味，显然不是来自野兽。

“在印第部落，童子尿驱赶野兽的办法还是从老中原舶出的，看来明哥也是雏......”

艾米丽咬着嘴唇，眼神迷离。

等俩人看到野猪尸体时候，无不瞪大双眼。

俩人尖叫连连。

“哇，明哥你真厉害，一个人抓到了这么大的野猪！”

艾米丽会打猎，自然知道一个人战胜野猪，本来是异想天开。

可她仰慕的王明哥比野猪还猛！

就是不知道他那方面猛不猛。

而陈魁瞪眼愣神，嘴角还挂着口水：“好大的肉，想吃。”

“放心吧陈魁，分你的一两都不会少，来帮忙把猪肉扛到你身上，咱们抓紧下山，回去风光风光！”

艾米丽虚弱，王明一只手受伤，俩人憋红脸，才把猪肉送到陈魁肩上。

三百斤重压身上，陈魁脸不红心不跳，唯独走动的脚印深了半指。

三人忙的热火朝天，饶是王明也有些放松警惕。

丝毫没注意到他停留过的大树杈上，正有一头云豹撕扯着沾人血的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