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
我被包打听这话气笑了。
我们这些下墓的人,被钱八两和包打听先后算计,如今我们和卸岭的元良加起来,拢共也就只剩下了八个人。
可现在,包打听却说,他们不图别的,只是想图一个活路?
这他妈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只是,当我看到这群人眼里的绝望时,总感觉他们好像没在撒谎。
“滹沱里以前叫高家村,我们这些人都是高方士的后人……”
“当年云和公主外嫁给阿鲁台可汗的孙子后……”
“等等……”
我叫住了包打听,忍不住开口,“这里不是贵妃墓吗?怎么成了云和公主墓?而且据史料记载,云和公主不是早早就夭亡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
这些年,我跟在师父旁边,在掌眼盘货之余,看了不少书,也认了不少字。
我记得很清楚,据《明史》记载,在明初时期,阿苏特部可汗阿鲁台,被明成祖朱棣封为和宁王,只是后面死在了瓦剌领主脱欢手里,其子也被瓦剌擒获。
土木之变后,摩罗札嘎图嫁给了英宗。
除却这些可以大众所熟知的历史外,明朝就没有其他外嫁或者迎娶他国公主的情况。
“贵妃墓只是我们放出的幌子而已?”
“再者,历史记载的都是对的吗?没记载难道就意味着没有?”
“历史不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吗?”
见我哑口,包打听这才慢悠悠开口,“云和公主并没有夭亡,这里面牵扯到了一桩皇家丑闻!”
“当年隆庆帝和鞑靼首领签订和议后,双方开通边境贸易,云和公主也因此意外了‘孛儿贴’,他是鞑靼阿苏特部阿鲁台可汗的孙子……”
“两人互相隐藏身份,却又相互喜欢,最后偷偷私定终身,还怀了‘孛儿贴’的孩子……”
“后东窗事发,神宗大怒下令要处死云和公主……”
“最后还是太后求情,云和公主才得以活下来,但也因丢了皇家颜面,被废除了‘公主’的身份,让史官以‘早夭’记录……”
“这与你开启机关算计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师父皱眉。
“别着急!”
包打听摆摆手,“你先等我说完!”
我们只好按捺住性子,接着往下听。
“二十八年前,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兵行险着……”
“我们商议后,由我出面,假借‘包打听’之名,放出遮阳山有生坑大墓的风声!”
“目的就是想引出像金算盘,还有你孙八指这样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前来,希望能借助你们的力量闯入主墓室,帮我们来破掉这‘倒骑龙’的绝户局!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金算盘最终折在了里面……而你,是那次唯一活着出去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打听望着师父,面带苦笑。
“我们后来通过各种渠道去寻找你,可等我们打听到你消息,你却早已宣布金盆洗手,再也不下斗了……”
“我等高家后人,世代守护此陵,为的就是完成先祖留下的遗命!”
包打听的声音没有起伏,却满含悲怆:
“可先祖愚忠!他为保公主陵寝万世安宁,他耗尽心力,甚至不惜以自身气运为引,在这遮阳山地脉之上,布下了一个绝户的风水杀局!”
“此局一成,外邪难侵,却也将我们‘滹沱里’全村的人,都钉在了绝地之上!”
包打听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与怨怼。
“可是那‘倒骑龙’的风水局?”师父皱眉。
“不错!”
“你既然去过‘滹沱里’,能说得出‘倒骑龙’这三个字,想来也知道那可是主大凶、乃至绝后的风水局!”
包打听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常人都是骑龙局,可我高家后人,却日日被困在‘倒骑龙’的风水格局里,龙脉逆鳞,煞气冲天!”
“此局一成,确实震慑宵小,护得陵寝数百载安宁。可这滔天煞气无处宣泄,便尽数反噬到了我们这些守墓人身上!”
“我们滹沱里的村民,世代居于这龙脉逆鳞的‘龙眼’之上,已然成了这风水杀局的‘阵眼’,每年地气翻涌之时,村中必有青壮暴毙,或死于非命,或重病缠身不治而亡!”
“师父,有这么邪门吗?”我问。
师父点头,“此乃风水反噬所致,献祭人牲以求得‘镇龙桩’的安稳,那‘上吊’的干尸,应该就是献祭的村民!”
“龙气倒灌,地脉反噬!村中风水格局被彻底锁死扭转,成了‘绝嗣’、‘早夭’之地!”
包打听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满是悲愤,“自打我当村长后,滹沱里的人口就从当初的一千二百四十八口人,锐减到了如今的一百三十七口!”
“短短三十年,我们村就少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口人!”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年,我们这些住在滹沱里的高氏后人……就要死绝了!”
包打听的声音哽咽了,我看到他身后几个年轻汉子忍不住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这些年,不是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土夫子来这里‘刨红薯’。”
包打听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又落在师父身上,“可他们的本领太差,别说主墓室了,连中殿那关都过不去……”
说着包打听深吸一口气,“我们撑不住了,若再不解开这‘倒骑龙’的死局,我‘滹沱里’就真的要绝户了,我们根本等不起了!”
“那你们为何不离开村子,去其他地方生活呢?”
陈冲有些不解,“既然村子里风水格局有问题,远离不就是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
“村子里连年死人,整个村子早就人心惶惶!早些年,村子里经常有人,偷偷溜出村子,想要去外地讨生活。”
包打听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们尝试过很多次,可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那些偷偷离开村子的人,他们离开后,短则数十天,长则三五月必定离奇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