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写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把当年之事写清楚。
穆寻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除了元康与外敌勾结那段,其余的内容零零散散,很多地方模糊不清。
刀已经驾到他脖子上了,他还是给这些东西,说明要么他有所保留,要么他根本就不清楚。
不过他的话本来就不能全信,有了这个方向,她可以顺着瓜藤往上追查。至于陈觉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留下便是祸患。穆寻将这封密信叠好收进怀中后,拿起了立在一旁的长剑。
陈觉瞥到寒光,“你要做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说了,你便不会杀我么?”
穆寻松了松筋骨,把玩着手里的剑,“我没说过吧?而且,你也不老实。”
剑光一闪,陈觉脖子旁多了一块冰冷的铁,他浑身颤抖起来,”我不是都写下来了吗?我没有隐瞒,一点都没有!“
穆寻努了努嘴,“嗯,你确实也只知道这么点了。”
陈觉哀求道,“将军,大人,求您了,给条活路啊!我只知道这么多,求您了!!!”
穆寻随手一挥,陈觉眼神闪过惊愕,喉咙已被割开,血泉涌出,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他捂着脖子,扑倒在地,瞳孔渐渐失焦。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我……”
穆寻缓缓收刀,面色不改,皱着眉头擦了擦溅到身上的血,“因为你碰了不该碰的人。”
这时,容骞一瘸一拐走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陈觉,“你,怎么杀了他?”
穆寻抬起眼皮,“大名鼎鼎的杀人狂魔夜阑王问出这句话,谁会信?”
容骞笑了笑,“那是我,不是你,你是德心仁厚的穆将军。”
穆寻滞了一瞬,“因为他没有用了,留着便是祸害。不杀他,难不成我还留着他,等他来杀我?”她走到他身前,伸手扶着他,“伤成这样,怎么还动来动去的,你可别逞强了。”
容骞也不反驳,乖乖跟着她走出帐外。
外面硝烟未散,夜阑军已经将还活着的凉川军制服,等候发落。
“这些人,你收了吧?”穆寻征求容骞的意见。“都是领命干活的人,身不由己,而且他们都是被陈觉操练过的好苗子,充到夜阑军里吧,”
“穆将军说留,那便留吧。”容骞打了个手势,“还不快谢谢穆将军。”
得知小命得保,跪地等死的凉川军纷纷叩头谢恩。
夜阑军把凉川驻扎地的物资也打包带走,大队人马启程回夜阑。
回到大营,容骞便倒了下去。穆寻试图脱下他的衣裳,却发现脱不下来,碎布条和肉都粘到了一起。容骞的脸此刻已经毫无血色。
揭开最后一层内衫时,她猛地僵住。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胸膛上横亘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鲜血仍在缓缓渗出。肩头被刺穿,血肉翻卷。腹部处亦有一道割裂,血已干结,却将整片皮肤染得发黑。
这个陈觉,下手真狠,往死里折磨他!穆寻十分后悔,刚才让他死得太痛快了。这容骞也不说,还强撑着与她开玩笑。若不是跟了过来,恐怕他以后也不会提。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无数旧伤。穆寻盯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眼眶酸胀。这些年他究竟背负了什么?这些旧伤从何而来?
她皱着眉继续为他清理伤口,不断渗出的血让久经沙场的她都抖了起来。幸好他晕过去了,醒着的话,便是油煎一般疼。
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穆寻的汗水已经浸透鬓角。她看着静静躺着的男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虽说陈觉与他有仇,可若不是为了要保护她,他也不会非要杀了陈觉。以他的身手,不至于逃不掉。穆寻叹了口气,心里的阴霾越发浓郁。
容骞昏睡了一天一夜,穆寻便寸步不离地照料。
她近距离凝视这个男人,面色苍白却依旧俊美,剑眉高挑,鼻梁挺直,唇色不似平日那般殷红,却让他多了几分破碎感。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那蹙紧的眉。
忽然,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冷的大掌扣住。
穆寻一惊,抬头,便对上那双半睁的眼。
容骞虚弱至极,眼神却依旧深邃,带着令人心头发颤的热意。
穆寻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的手指极用力,仿佛怕她离开似的,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帐内一瞬安静,只剩下两人之间呼吸交错的声响。
穆寻不知怎的慌了神,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在他微不可察的颤抖中停住。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气息微弱而凌乱,拂过她的面颊。
若是平日,她必定狠狠地打他一顿,可此刻,她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温柔,没忍心下手。
暧昧的气息,在这昏暗的帐内,悄然滋生。
穆寻将他的手放入被子,轻声道,“你伤得很重,先好好休息。”
容骞虚弱地笑了笑:“你怎么皱着眉,这么紧张我?”
穆寻脸一红,稍稍用力把手抽出,神情冷回如常:“别多想,好好休息。”
容骞又抓住她的手,“你冒着风险去救我,为什么不承认你很在意我?”
穆寻眼神有些慌乱。她抿紧唇瓣,垂下眼睫,试图回避:“你现在别多想,好好养伤才是正事。”
话音未落,忽然腰间一紧。
容骞明明虚弱至极,却猛地伸出手,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穆寻整个人扑进他胸口,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和凌乱的呼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她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呼吸急促,双手撑在他胸膛,想要挣开,却又不忍。
容骞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就在这暧昧氛围逐渐升温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穆寻,穆寻!你在哪!你没事吧?!”外头一阵嘈杂,大帐忽然闯进一堆人。
穆寻骤然一惊,整个人弹起,脸颊瞬间染上红霞。
来人竟是钦文永,他带着一群亲兵闯了进来。看到穆寻,把她拉了起来,上下检查一番,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太好了。”
容骞的好事被打断,脸色一沉,怒声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他看着后面跟进来的夜阑军,“你们都是死人吗?让敌军都闯进我的大帐了!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