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猛地挥刀,砍翻一个冲到近前的士兵。
“杀!”
她的嘶吼点燃了义军的血性,他们跟随着杀向了正在合拢的士兵。
初时,这股决死的气势竟将对手打得措手不及。
孙三娘出身农户,什么都学过,杀猪宰羊,练就一身蛮力巧劲,杀得快狠准,所到之处,一血封喉,士兵们纷纷倒地。
“挡住她!快放箭!干掉她!”张将军看着心急如焚,他低估了孙三娘的本事,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杀得这么狠。
孙三娘在人群中穿梭,用敌军来给自己挡箭,对方连连失手,都射到了自己人身上。
起义军也勇猛异常,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没有利器,用身体撞向盾牌,用牙齿撕咬敌人的喉咙,捡到了对方的刀剑胡乱劈砍。
“跟我冲出去!”孙三娘浴血奋战,一时间,竟让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不是靠一时血勇能够弥补的。
张将军不断挥手让弩手上前射击。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弩箭如同暴雨覆盖了起义军冲锋的前路。
“盾牌护体。”孙三娘厉声高呼。
可起义军哪里有多少像样的盾牌?大多是临时找来的门板,甚至只是厚厚的木板。
“噗嗤!噗嗤!”冲在最前面的起义军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弩箭过后,起义军死伤大半。
张将军继续指挥长枪阵碾压过来。
孙三娘挥刀格挡刺来的长枪,手臂被震得发麻。身边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被长枪刺穿,眼睛瞪大,充满不甘。
起义军的冲锋势头被彻底遏制,像掉入陷阱的野兽,被长枪阵逼得步步后退。
孙三娘已经身受重伤,左肩中了箭,火辣辣地疼,她几乎快晕过去了。
张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瓮中之鳖,尤其是那个倔强的孙三娘。
“孙三娘,本将看你是个女子,也不会为难你。投降吧,放下兵器,本将可饶你身后这些兄弟不死。”
“收起你那廉价的可怜。”孙三娘嗤笑一声,“饶他们不死?谁信呢?张将军,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过是想活捉他们,带他们上京领赏,让他们活着认罪,然后再凌迟处死!”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今日,我就算死了,也要啃下你们几块肉来!想要我投降?做梦!”
她已抱定死志,纵然身死,也要奋力一搏……
残阳如血,尸骸枕藉,无不显示着战斗的惨烈。
孙三娘手中的长刀已经段截,暗红的血顺着刀脊往下淌落。她喘着气,汗水血水糊了满张脸。
潮水般的士兵压了上来,同时,两侧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骑兵出动了。他们沿着山坡两翼迅速包抄,显然是要彻底断绝义军突围的后路。
孙三娘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尸山血海。
败了。终究是败了。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敌军,眼神空洞,却又像火焰在燃烧。
孙三娘停下了所有动作。她拄着那柄几乎快要断掉的破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士兵们一时间竟被她那身骇人的血气所慑,围在几步之外,持着兵刃,不敢轻易上前。
她猛地仰起头,纵声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仿佛受伤濒死的狼在对月嗥叫。
笑声未落,几名身材魁梧的士兵壮着胆子扑了上来。
孙三娘眼中厉色一闪,试图挥动残刀。然而,体力早已透支,动作慢了一瞬。
一根沉重的铁链精准地缠住了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绞,剧痛传来,那柄陪伴她征战多日的破刀掉在地上。
几乎同时,另外几条铁链也套了上来,缠住了她的双臂、腰身。
她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双腿踢腾。几个小兵几乎按她不住,又冲上来几人,合力才将她死死压跪在地上。
冰冷的重铐锁死了她的双腕和脚踝,动弹不得。
她乱发披散,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走上前来的张将军,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被拖拽起来,推搡着走向山下,关进了临时设立的囚笼囚车。
孙三娘靠在粗糙的木栏上,手腕上的重铐勒入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铁链缠绕周身,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周围的官兵举着火把,高兴得围着她的囚车跳舞。
张将军带着心腹去喝酒庆功,留下他的副将刘斌负责后续清理和押送孙三娘。
“都给我打起精神!这妖妇诡计多端,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张将军将厉声叮嘱,目光警惕盯着囚车里的孙三娘。
孙三娘闭着眼,积蓄最后的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酷刑与死亡。
深夜,一道流光疾坠而下,“轰!”
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砸得地面微微一颤,烟尘混合着气浪猛地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火把明灭不定,留守的官兵一阵人仰马翻,惊呼四起。
烟尘稍散,众人骇然望去。
只见囚车前方数丈之处,地面出现了一个浅坑,一道身影傲然立于其中。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长长的马尾利落地飘在脑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庞。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她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什么人?”刘斌将又惊又怒,强自镇定地拔刀指向来人,周围的官兵也迅速反应过来,刀枪并举,将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连同囚车一起,团团围住。
黑衣女子看到孙三娘浑身血迹、镣铐加身的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似是怒意,又似是怜惜。
“我是你的阎王爷。”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孙三娘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她的眼中霎时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恍惚。
这是穆寻……她怎么来了?那日在拒绝与她联手之后,她不是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