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将士们在箭雨的攻击下毫无反攻之力,一个个如无头苍蝇般到处窜逃,却找不到任何生路。
铁勒王被亲卫护着退到一处相对凹陷的岩壁下,暂避着如同骤雨般的箭矢。
他已经披头散发,狼狈不已,昔日不可一世的北方霸主,此刻如丧家之犬。
他死死盯着容骞,眼中除了愤怒,还有困惑。
“容骞!为什么?”铁勒王声音都嘶哑了,“你陷害我?你处心积虑骗我,图什么?你不是要向北靖报仇吗?你不是恨元家吗?为什么反过来帮他们对付本王?本王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容骞在距离他数步之外停下,脸上那层惯有的冷漠彻底剥落,露出底下冰封的恨意。
“报仇?”容骞咬着牙,“我当然要报仇。我忍辱负重,苟活至今,为的就是要报仇。”
他死死盯着铁勒王:“但我报的,是你的仇,大王!”
“我的仇?”铁勒王猛地一愣,彻底懵了,“本王与你有何仇怨?我压根不知道你是谁!”
“你可还记得……”容骞声音颤抖,“二十多年前,从北靖来到铁勒的和亲公主,你父亲随手把她赐给了一位皇子当皇子妃,后来,那位皇子,也就是我父亲被你杀了,而我的母亲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竟然命人追杀她,她拼着最后一口气逃了出去,躲进了北山深处的狼穴。”
铁勒王眉头紧锁,脸上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他一生杀人无数,什么皇子妃?哪里还记得?
和亲公主?铁勒王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似乎……确实有过这么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容骞继续道,“她在狼穴里生下了我,靠着野果活了下来。我们像野兽一样隐藏在那里活了十年。直到……直到我们被你的人发现!”
他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的母亲为了护住我,被你的士兵乱箭射死!就死在我面前!而我……我被狼群护着,才侥幸活了下来!我从此在狼群里长大,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仇恨!还有你,铁勒王!”
他指着铁勒王,“我活着的目的,就是杀了你!为我父母报仇!”
铁勒王听得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算无遗策,几乎颠覆了他一切的容骞,竟然源于他早已遗忘的一段往事!
“所以……所以你投靠本王,取得本王的信任,献上所有的计策……”铁勒王喃喃道,一切都串联了起来,“都是为了报复本王?”
“不错!”容骞斩钉截铁,“我要让你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让你的希望,你想要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不是,你这怎么能怪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这与我无关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铁勒王一脸无辜。“谁杀的你,你去找谁啊?”
“与你无关?"容骞冷笑。
怎么会与他无关?
就是他下令杀了他的父亲,还对他母亲和他下了死手,赶尽杀绝。他还记得那些人亲口说出,“铁勒王有令,不能留活口!”
铁勒王杀人如麻,连自己杀过谁都忘了。
就在那一刻,容骞发誓,一定要让铁勒王血债血偿。
穆寻亲耳听着容骞的控诉,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可亲耳听到他说,还是觉得心里刺痛。
那日容骞来找她,她原本异常愤怒,恨不得杀了他。
可与他交手的时候,容骞看似冰冷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情愫,以及一个微不可察的的眼神。
她立即明白,跟着他的几位金狼卫正在监视他们。
打斗间,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极快地告诉她,让她配合做戏。
她才知道,他曾经说过的话并非真心,不过是借故和她决裂,引得元康与他接近,拉拢他共同围剿北靖罢了。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顺着他的剧本,与他激烈争吵。
他临走前抱着她,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把一封密信塞入了她的手中。
目送他离去之后,她打开了那封信。
容骞在信中,向她坦白了一切。
看完信,穆寻终于明白了他所有的隐忍背后深藏的血海深仇,这些日子积攒的疑惑一扫而光。那个冷宫妃子的故事,不过是他将计就计的障眼法。
从最初接近她,答应与她合作联手,处处帮她,确实存了利用之心,想借北靖之力壮大自己,再图后续。
他一度怨恨北靖。然而,他查清真相之后,发现当年送他母亲去和亲的先帝对自己母亲的遭遇毫不知情,当时此举也是为了两国的交情。可没想到铁勒王策动政变,弑父夺位,根本没把北靖放眼里,又怎么会顾及一个北靖女子的生死? 不过是他杀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罢了。
后来,先帝也驾鹤西去,容骞想报仇也找不到对象。对北靖的仇恨,也不过一人而已。
而此时,他遇上了穆寻,他发现,他母亲的命运,与穆寻何其相似。
正是这份命运的共鸣,让他在最初就对穆寻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与保护欲,这也是为何他一开始就对穆寻毫无保留。
他唯一的仇人,只剩下铁勒王。
容骞对穆寻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与元康“勾结”就是一个局,想通过元康引荐,获得铁勒王的信任,再进行他的计划。
很快,他就把元康踢出局,获得了铁勒王的信任。并且借他的势力,离间他和北部各族的关系,让他们转而投向北靖。这些首领苦铁勒久已,何况铁勒王还让他们去送死。如今容骞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自然毫不犹豫地当了北靖的座上宾。
所以铁勒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推动北部各族和北靖之间桥梁,让几方达成联盟。
接着,容骞打算模仿元康当时设计穆寻的计谋,将铁勒王的主力引入这谷底,以火攻之,消耗他大部分的兵力。
穆寻让孙岗率领部分将领等候在关口那边,迎接北部各族。
与此同时 ,她悄悄调兵遣将,将真正的北靖主力大军悄然布置到洛水大营,设好陷阱,等着铁勒王的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