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老邹又是哪一位?”时九继续问道。
男人声音孱弱,回答道:“警察同志,他们平时喊我老彭,老邹是他,在那边干活的。”
老彭穿着一件橘黄色的安全背心,里面没穿衣服,下半身是一件看起来几乎都要包浆了的红色运动短裤,脚底穿着一双脏兮兮黄色的人字拖,头发很油,也很长,鬓角已经遮盖住了耳朵,但从他的眼神还有说话的音量来看,应该是个老实人。
他指着不远处正在用铲子搅拌着水泥的男人说道:“他就是老邹,我俩平时一起吃一起住,白天来这干活,需要我去叫他吗?”
工地负责人有眼力见的看了眼时九,还没等他张口,马上说道:“你在这好好回答警察同志的问题,我去叫就行。”
说完,他就麻溜的小跑过去,老彭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时九他们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想知道什么?”
姜野拿着纸笔开始问道:“前天8点钟,你在干什么?”
老彭想了很久,似乎这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大概过了一分钟,才慢慢的回答:"前天晚上,我和老邹下班以后,就去找了之前在一个工地干活的朋友喝了点酒,然后老彭说肚子饿了,喝完酒我看是十点多,正好小吃街也开摊,我们就去那边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吃饱了以后,我们又去了朋友家里,他在村里租了个房子,很小,就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桌子,但能洗澡,我们就顺便在他家洗了个澡。"
“也就是说,你们前天晚上,是没有回去过工厂住的?”
老彭摇了摇头:“我记着是没有的,但我记性不好,很多事情昨天发现今天就忘记了,你们待会可以问问老邹,他比我强点。”
他看起来不像在撒谎,很多流浪汉确实是这样,他们长期日复一日的生活,捡瓶子,捡人家吃剩的食物,不动脑,不思考,与外界完全脱节,随遇而安,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长期以往,他们的大脑就会开始退化,像老彭和老邹这样,能在白天的时候打一份零工,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那平时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其他人住在呢间工厂吗?”
“没有。”老彭果断回答道:“我们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只住和自己关系好的,人多了我们也害怕被偷东西,所以都有规矩,谁先占到什么地方,其他人就不能进去,前段时间有个男的,他大半夜跑进去说想睡一晚都被我们赶走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竟然有些沾沾自喜,漏出了占据了某一块地盘的胜利者的姿态。
正说着,老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听完这番话,得意的笑道:“对啊,那男的就是个大傻x!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被我们赶出去的时候还威胁我们说要给我们好看,结果呢,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
老彭点了点头,笑着接过话:“不过我听他口音应该是外地来的,穿的干干净净的,就是一身酒气!估计也是落难了!”
“落难也不能不懂规矩,谁还不是落难呢?想当初,我家在老家还有一套小洋楼呢,不就是因为我哪个爹妈死了,没人管我才这样嘛!要不然谁不想娶媳妇生孩子住房子!”老邹笑着说道,一下用力把手中的铲子插入地面。
听见他们对这件事的调侃,旁边的人笑着说道:“老彭,你俩咋跟丐帮一样,都是混子,扯什么社会!哈哈哈——”
姜野看着他们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心理不适,她知道有些人的处境确实窘迫,也懂在这个社会生活着形形色色的群体,但在切身深入了解一个城市,最边缘人——流浪汉,的生活时,她瞬间觉得果然一句话说的对,人各有命,不过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有自己的乐趣所在,尊重就好。
收回想法,姜野继续问道:“你们口中的男人长什么样子?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裤?”
老彭想了想:“好像穿的是白色的吧,太晚了,也没看清,不过酒味真的很重,说话也是醉醺醺的。”
时九把姜野往后轻轻扯了扯,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主动出声询问:“那后面你们就再也没在附近见过他了?”
老彭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后面就见过一次,前几天,但具体什么时候我忘了,就在附近晃荡,看起来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我们去喝酒的那天,前天!但这两天都没见到了。”
姜野拿出手机,打开了从监控录像中拍摄的八点二十三分,进入工厂的男人照片给老彭和老邹看了一眼:“你们看一下,是这个人吗?”
二人皱眉仔细看了很久:“感觉有点像,又好像不像......这照片太糊了,看不清呀。”
姜野大概有了推测,从工地离开后回到了车上,出发回警局。
走访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这一下午都在说话走路,姜野和时九只觉得又累又热,一回到车上两人的脑袋就对着空调吹,想要降降暑气。
时九从主驾探过身,打开了副驾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两支藿香正气水递给姜野一瓶:“一口气喝光,会舒服一点。”
“谢谢。”姜野接过,打开后仰头喝下,被苦到微微皱眉,又不动声色的拿起水漱漱口。
时九看着她逞强的摸样抿唇忍笑,只觉得她怎么从小到大,都喜欢装出一副很厉害的大姐大样子,一点也没变。
感觉身上稍稍清爽了一些,时九慢慢启动车子,说道:“你肯定有想法了,说说看。”
“嗯,确实有。”
姜野点了点头,认真分析道:“ 我是这么想的,其实老彭他们说的哪个一身酒味的男人很有可能会是目击证人,毕竟太凑巧了,那男人看中了这个工厂,原本想喝老彭他们一起住,没想到却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