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转过身。
铺子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
她穿着件半旧不新的咖啡色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地扎在脑后。
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神里空荡荡的,没什么神采。
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布袋子,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袋子的边角。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这才慢腾腾挪进来。
眼睛先扫了扫货架上的香烛纸钱,最后才落到柜台后的陈默身上。
“请…请问…”
“您这儿…卖香吗?”
陈默看着她,目光随之扫过后者轻声道:
“卖。”
“线香、盘香、檀香都有。”
女人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确定:
“不是…不是那种。”
“我听说…您这儿有一种特别的香…”
“叫…叫冥香?”
陈默眼神动了动,打量着她。
这女人身上阳气虽弱。
但并没沾染什么明显的阴邪煞气。
印堂也没有被纠缠的黑影,不像撞了邪的。
“是有。”
陈默眉头微皱,淡淡开口:
“三千一柱,不讲价。”
女人一听三千,嘴唇抿了抿,脸上掠过一丝窘迫。
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的急切盖过。
她没还价,只是把手伸进那个布袋子。
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
解开,里面是几沓捆好的钞票,有零有整。
她仔细数出三十张一百的,手指有些抖,递了过来。
“我…我买一柱。”
陈默没接钱,看着她:
“点上香,说说你的事。”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还要说事。
她拿着钱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事?”
“我…我没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想买柱香……”
陈默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来他这儿买冥香的,基本都是身上缠了邪事不得不来的。
这女人看着是有些不对劲,精神恍惚,但周身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跟着。
难道真是听说了名头,来买香保平安的?
“我这里的香,不是买了拿回去随便点的。”
陈默语气冷了点,目光却再次打量到女人身上。
“得在铺子里点,说了你遇到的事,我听了,觉得该管,香才卖你。”
“你要是没事,这香不卖。”
女人急了,往前又凑了半步,声音带了哭腔:
“别…陈先生!我…我真买!”
“我有钱的!”
她把手里的钱又往前递。
陈默没动,只是看着她:
“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邪门事?”
“撞鬼了?”
“还是家里不干净?
“或者梦见什么脏东西了?”
女人像是被问住了,张了张嘴,眼神躲闪,手指把那叠钞票的边缘都捏得卷了起来。
她低下头,斟酌了好久这才开口:
“没…没撞鬼……家里…也挺好的……”
“那你来干什么?”
旁边的二虎忍不住插嘴,他性子直,觉得这女人有点怪。
“俺们这儿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
女人被二虎一说,头垂得更低,肩膀缩起来,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默见她这样,心里那点疑惑变成了些许不耐。
他这铺子不是善堂,没时间跟人磨叽。
“既然没事,就请回吧。香不卖。”
说着,就要转身。
“别走!”
女人猛地抬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不断颤抖:
“我…我说!”
“陈先生…我…我不是撞邪…”
“我是…我是想求您…求您帮我做场法事!”
“法事?”
陈默停住脚步,重新看向她。
“嗯…”
女人用力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陈先生,我叫何箐箐。”
“我…我想再见见我男人…”
“他半个月前…走了…”
“招魂?”
陈默明白了,但眉头没松开。
“人死灯灭,魂魄该去哪去哪。”
“强行招回已逝之人的魂魄,有违阴阳,对生者逝者都没好处。”
“一般只有含冤横死或者执念太深无法往生的,才需要特殊处理。”
“你丈夫怎么走的?”
“车…车祸…”
女人抽泣着,语气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绝望。
“他半个月前,晚上下班的时候,被…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了。”
“人当场就…就没了……”
何箐箐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显然这个男人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
车祸横死,是有可能怨气滞留。
但已经半个月了,如果没什么特殊执念,魂魄也该被引入阴司了。
“你丈夫走后,家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比如东西莫名移动,晚上听到声音,或者你经常梦见他?”
陈默话音落下,锐利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何箐箐身上,似乎要看穿对方。
如果有这些迹象,或许魂魄真的还在附近徘徊。
可何箐箐却摇了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没有…什么都没有。”
“家里静悄悄的,我也…我也梦不到他…”
“我就是…就是太想他了…”
“心里空得厉害,所以我就想再见他一面,跟他说说话…”
“哪怕就一眼……”
陈默听着,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没有异常,梦不到,说明亡魂很可能已经顺利离开了。
这女人纯粹是因为思念过度,想用玄学手段满足私念。
这种无缘无故干扰阴阳两界的事,在他这是忌讳。
“何女士。”
陈默语气转冷,带着些许告诫意味。
“人死不能复生。”
“强行招魂,且不说成功与否,就算真招来了,看到的也可能不是你想要的。”
“亡魂的世界和活人不同,强行相见,可能会让他更痛苦。”
“也可能给你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去吧,好好过日子,或许这才是你丈夫愿意看到的。”
何箐箐一听陈默拒绝,顿时慌了,扑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
“陈先生!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吧!”
她哭喊着,把手里的布袋子彻底打开。
从里面又掏出一些东西,哆嗦着手捧到陈默面前。
那不是钱,而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还有几张照片。
诊断书上写着“重度抑郁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日期是一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