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从藏经阁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像一道冰冷的线，将房间分成两半

。他坐在床边，指尖摩 挲着掌心。

刚才在藏经阁，父亲说没有《归云宗志》时。

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闪躲，像根刺似的扎在他心里。

他起身走到桌边，点燃油灯。

灯火跳动间，他想起小时候的归云宗。

那时的房间里，桌子上放着他画的画，是归云宗的山门，旁边写着“沈砚的家”。

墙上挂着大师姐送他的剑穗，是红色的，用丝线编着“平安”二字。

可现在的桌子上，空无一物，墙上也光秃秃的，连点痕迹都没有。

“连一点旧物都没有……”

他喃喃道，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第二天一早，沈砚跟着师兄弟去演武场练剑。

二师兄光着膀子，手里握着铁剑，正指导小师弟练基础动作。

沈砚的目光落在二师兄的腰间。

记忆里，二师兄的剑穗是红色的，是他生辰时大师姐送的。

可现在，

二师兄的剑穗是蓝色的。

泛着淡淡的光，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二师兄，你的剑穗怎么换了？”他忍不住问。

二师兄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我一直用的是蓝色剑穗啊，你忘了？这是去年灵草节时，你帮我编的，还说蓝色好看。”

沈砚心里一震。

他从来没给二师兄编过剑穗，灵草节更是子虚乌有。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着二师兄真诚的眼神。

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只会得到“你忘了”的答案。

练剑时，沈砚故意记错了《流云诀》的第二式。

他记得第二式应该是“流云绕腕”，手腕要顺时针转半圈，可他故意逆时针转。

可大师姐看到后，却笑着纠正：

“小砚，你怎么练错了？第二式是逆时针转，你以前总记混，现在怎么又忘了？”

“是逆时针？”沈砚的声音发颤。他清清楚楚记得，父亲教他时，反复强调过“流云绕腕要顺时针，像流水绕着石头走”，怎么会变成逆时针？

“是啊，你看我练一遍。”

大师姐说着，演示了一遍。

确实是逆时针，动作流畅。

可在沈砚眼里，却无比别扭。

他看着大师姐的动作，

突然意识到：这幻境里的《流云诀》，是错的。

练剑结束后，沈砚借口去后山采灵草，独自离开了演武场。

他没去后山，而是往归云宗的山门走。

记忆里，山门旁边有块石碑。

刻着归云宗的建宗日期，

还有历代宗主的名字。

他养父陈云清的名字，刻在最后一行。

可到了山门，他却傻了眼。

石碑还在，可上面的字全变了。

建宗日期比记忆里晚了十年。

历代宗主的名字。

他一个都不认识。

“连石碑都是假的……”沈砚伸手摸了摸石碑，冰冷的石质触感真实，可上面的字，却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他沿着山门往山下走，记忆里，山下有个小镇，镇口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他小时候总缠着养父买。可走了半个时辰，别说小镇，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草，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够了！”沈砚猛地停下脚步，灵力在掌心凝聚，对着旁边的荒草挥出一掌。

灵力炸开，荒草被拦腰斩断。

可过了片刻，断掉的荒草竟然又慢慢长了起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根本不是真的……”他看着恢复如初的荒草，心里最后一点留恋也消失了。

他想起九幽宗宗主说的话：“幻境里会有你最想要的东西，也会有你最害怕的事，只要守住本心，就不会迷失。”

原来，他最想要的，是归云宗的安稳，可这份安稳，是假的。

真正的归云宗，早就被玄冥子屠灭。

养父和师兄弟，也早就不在了。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回到归云宗，他径直往演武场东侧的空地走。

那里本该有棵老槐树。

他蹲下来，

指尖凝聚灵力，

往土里探去。灵力深入地下三尺，却没摸到任何树根，只有冰冷的泥土。

“没有老槐树，从来都没有……”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师兄弟、大师姐，还有不远处正在指导弟子的养父。

这些人，都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可一举一动，都透着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陈云清面前：“爹，这不是真的归云宗，对不对？”

陈云清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小砚，你说什么呢？这就是咱们的归云宗，你是不是练剑练糊涂了？”

“我没糊涂。”沈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老槐树，没有《归云宗志》，《流云诀》是错的，连山下的小镇都没有……这是幻境，是九幽宗的试炼，对不对？”

陈云清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围的师兄弟和大师姐，也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鲜活，只剩下空洞。

沈砚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握紧拳头，灵力在体内运转。

他要突破这幻境，哪怕外面是危险的现实，也比活在假的安稳里强。

他想起真正的归云宗被屠时的场景，

想起养父最后推他下山时的眼神，想起自己发誓要报仇的决心。

“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他喃喃道，将灵力全部凝聚在眉心，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对抗幻境。

灵力注入眉心的瞬间。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像是有无数声音在劝他留下：

“留下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归云宗，不是假的！”

沈砚怒吼一声，将所有灵力全部爆发出来。

对着眼前的幻境发起冲击。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师兄弟和大师姐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陈云清看着他。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还是看出来了……”

沈砚没说话，只是继续催动灵力。

他知道，只要再坚持片刻，就能冲破这幻境，回到现实。

不管现实有多危险，他都要面对。

为了报仇，为了记住真正的归云宗，也为了不辜负养父的牺牲。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扭曲，最终化作一片白光。

沈砚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醒过来。

就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

只见幻境中的父亲，释怀欣慰的笑着说道：“保护好自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