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挫败和焦虑,“患者持续高热40℃以上,血压靠大剂量的升压药勉强维持正常,心、肝、肾、凝血系统……多脏器功能都在进行性损伤。专家会诊都请了,包括我们科的彭鸣主任,他是国内顶尖的感染科大牛,但……他也摇头了,暗示家属做好最坏的准备。”
徐百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家属已经崩溃了,走投无路。姜妩……”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妩,“就像你之前在大学期间说过的,很多病症,西医没有办法,中医也可能无法解决,但是两者结合,或许会有奇效。”
“你前不久才治疗好了春瘟,这个,我想请你去试一试。”
想到什么,他的眼眸一暗,“我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你要是身体不允许的话,算我打扰了。”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姜妩脸上的调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她仔细听着徐百川描述的症状和指标,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可行的治疗药方。
热毒内陷,正气欲脱。
她看向徐百川,她和他之间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相反,说是不对头,其实两人对对方都是带着欣赏在的。
“热毒炽盛,正气耗伤,邪闭心包……”姜妩低声自语,随即抬眼,“行了,别扭扭捏捏的。救人要紧。”
她挣扎着想坐直些,牵扯到肋骨的伤处,疼得她“嘶”了一声。
“你慢点!”徐百川下意识想扶,又碍于身份顿住了手。
“我没事。”姜妩摆摆手,忍着痛,“病人现在在哪?ICU?”
“对,在我们医院ICU,彭主任主管。”
姜妩其实听说过彭鸣的名字,无他,他是京城医学圈子里,出了名的讨厌中医,观点比当年的徐百川还要极端。
她微微蹙眉,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情况危急,拖不得。”姜妩迅速做出决定,“我虽然肋骨和腿动不了,但手还能动,脑子还能转。你推轮椅来,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望闻问切,先辨证。治疗方案,边看边定。”
“现在?可你的伤……”
“肋骨骨裂又不是手断了。”姜妩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去推轮椅,快点。向医院这边办理手续还要点时间呢,多耽误一分钟,病人就多一分危险。”
徐百川也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出去找轮椅,去医院前台办理相关手续。
得亏她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医生也说了,可以稍微动动。
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在徐百川的帮助下安然跟着她到了三甲医院。
……
三甲医院。
病房内气氛压抑,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听得人心都慌。
李建国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口唇紫绀,呼吸机有节奏地工作着,心电监护上显示的数字让人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彭鸣正带着几个住院医生查房,看到徐百川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的年轻女子,他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徐百川!你搞什么名堂?这里是ICU,不是康复中心!你推个……推个坐轮椅的人进来做什么?”彭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锐利地扫过姜妩。
徐百川挺直腰板,解释道:“彭主任,这位是姜妩医生。是我请来会诊的。”
“姜妩?”彭鸣显然听过这个名字,但眼神中的排斥更甚,“就是那个搞中医的?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毫不客气地斥责,“徐百川,你是疯了吗?这里是感染科ICU,收治的是脓毒症休克的重症患者!你让一个中医来看什么?看她跳大神吗?立刻出去!”
“彭主任!”徐百川的声音也提高了,“病人现在情况危急,所有西医手段效果都不理想!姜医生在之前的瘟疫中,甚至被国家认可了,为什么不能试试?”
“试试?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吗?”彭鸣勃然大怒,“中医那套阴阳五行寒热虚实,有科学依据吗?能通过双盲试验吗?给重症患者用那些成分不明风险不可控的草药汤剂,这不是治病,这是谋杀!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ICU!否则我立刻叫保安!”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个住院医生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姜妩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平静地观察着病床上的患者,仿佛没有听到彭鸣的咆哮。
直到彭鸣再次指向门口,她才缓缓抬起眼。
“彭主任,”姜妩开口,“您说中医没有科学依据。那请问,病人持续高热72小时,抗生素无效,多脏器损伤进行性加重,乳酸持续升高,您的科学依据,除了继续加大药量等待奇迹,或者宣布放弃,还有其他办法吗?”
彭鸣被问得一滞,脸色铁青,“这是我们西医的规范治疗!我们有详尽的指南和循证依据!不是你们这些江湖郎中能理解的!”
“循证依据?”姜妩轻轻反问,目光扫过监护仪,“循证依据告诉我,病人现在处于极高死亡风险中。既然西医的循证目前无法阻止病情恶化,为什么不能允许另一种可能性存在?”
“中医治病,也讲真才实学,我们的依仗是千百年临床实践总结的规律,是望闻问切收集到的即时信息。”
她微微前倾身体,即使坐着轮椅,气势也丝毫不弱,“您排斥中医,是您的自由。但病人现在命悬一线,家属渴望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您身为医生,真的忍心因为门户之见,就彻底堵死一条可能带来生机的路吗?我只需要一次机会,一次辨证施治的机会。如果我的方案无效,或者出现任何您认为的风险,您可以立刻叫停,我绝无二话,立刻离开。”
徐百川立刻接话,“彭主任,姜医生只需要提出方案。具体用药和操作,我们可以严格控制,所有流程都按规范来!”
“科室里其他几位老师也认为可以尝试一下,毕竟……病人真的拖不起了!”
彭鸣看着病床上生命体征越来越虚弱的病人,一时语塞,他胸中怒火翻腾,却无话可说。
行,他就让她治,可要是治出事情来,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记得姜妩还是杜国的学生,刚好他让其他人也看看中医多么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