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的?”穆寻语调平缓,却带着压迫感。
思羽神色慌张,低垂着头,一个字都不答。
钦文永的脸色在看到思羽手腕那一刻蓦地骤变,眼底掠过一丝痛惜。
穆寻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情绪波动。
可他还是很快压下了眼底的异样。
“不劳公主费心了,我的人,自会看顾。”
思羽偷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泛着潮意。
穆寻没有阻拦,只淡声道:“南亲王都这么说了,本宫自然不会干涉。”
两人走后,穆寻缓缓收回目光,唇角轻轻一弯。
她更加确定,这两人之间的情感,绝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
夜深人静,月隐在重云之后,星光黯淡。
穆寻身着夜行衣,悄然踏入南亲王府。
她绕过两道游廊,在偏殿窗前驻足,窗纸微薄,烛光影绰。
她伏低身子,从窗棂的一角窥进去。
屋内,钦文永斜靠在软榻边,手执药膏,正小心地替思羽敷伤。
他动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碰疼她。
思羽低着头,眉头轻皱,肩膀有些僵硬。
钦文永轻声问:“王妃,经常打你?”
思羽一怔,随后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奴婢真的只是不小心打碎了茶盏惹得王妃不高兴,她才动手的。”
钦文永没有追问,只是盯着她。
思羽被盯得心虚,低着头想抽回手。
可钦文永一直抓着不放。
“别动,还没好。”
“奴婢可以自己来的……”思羽嗫嗫道。
钦文永不语,只是细心帮她涂抹。
屋中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穆寻转身,悄悄退回一侧,绕过小径,悄然潜入思羽歇息的偏屋。
屋中点着一盏残灯。
穆寻换了根蜡烛,屋里慢慢亮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思羽返回屋里。
看到穆寻躺在床上,顿时吓得脸白如纸,扑通一声跪下:“公主……您怎么在此……”
穆寻打了个小盹,睁开眼,“把门关上。”
思羽起身关门,贴着门不敢动。
“过来。”
穆寻向她招手。
思羽走到床前跪下,不知所措。
穆寻把她拉起来,拽她坐到床上,拉开她的袖子,已经细细包了几层纱布。
“南亲王对你,可真是细心啊。”
思羽听了之后魂不附体,低着头,眼泪直往下掉。
穆寻扫过她的脸,
“你这么怕,是怕我揭穿你,让钦文永知道你在害他?”
“不是的!”她猛地抬头,
“奴婢、奴婢没有害亲王!”
不动声色地扫过她。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宝霞的人?”
思羽倏地面色惨白,几乎要哭出声来。
“求您……别告诉他。”
穆寻笑了,半倚在床头,
“你到底打算怎么害他?”
思羽浑身一抖。
“奴婢……奴婢的确是王妃指派的耳目,进钦王府,是为了监督亲王……但奴婢从未害过他……”
穆寻声音清冷,不带感情。
“从未做过?”穆寻捏着她的下巴,
“钦文永腿伤至今未愈,可有你的功劳?”
思羽眼圈通红,闭嘴不言。
穆寻笑了,
“我猜,钦文永应该还没睡,不然,我去找他谈谈?”
“不要!求公主不要!”
“为什么不要?”
思羽颤声:“他要是知道……他一定会厌恶我……”
穆寻冷声道,“说。”
思羽知道瞒不过,她泪眼模糊地仰起头,终于说出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
原来她本是王妃安插在亲王府的人。
最初只是监着他每日的言行,再细细回报。
可后来,宝霞命她每日将药汤倒入钦文永的茶中,说是对旧伤有益。
起初她也疑惑,为什么要瞒着钦文永,宝霞称怕钦文永讳疾忌医,不好好配合。
思羽也信了,后来才觉出不对,因为钦文永的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严重了。
“我看着亲王越来越虚弱,我很害怕,但是我也不能跟他说。”
穆寻继续问道:“你怕的是什么?怕事情败露?还是怕他知道你是什么人?”
思羽咬唇,颤声道。
“我都怕。可是我最怕的是,若是亲王知道了,他去找王妃对质……”
穆寻审视她半晌 :“思羽,本宫和宝霞是死对头,所以不会害南亲王,你明白了吗?”
思羽咬着唇,再次跪下,
“公主,求求您救救亲王,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穆寻听完,终于解除了多日萦绕心头的困惑。
宝霞并不想让钦文永死,相反,她还很怕钦文永死了。
但是又不能让他好好活着,要让他半死不活。
只因她与燕朔王私通多年,但燕朔祖上有训,不可纳兄弟妻室,这是皇家的体面,也是大忌。
纵使燕朔王再放浪不羁,也不敢违背这个规定。
所以钦文泰以钦文永残疾不便参政的由头,将他的权力转移给宝霞,让她管理后宫,美其名曰对弟弟的关照,实际上让宝霞有理由长居宫中,方便两人私通。
只要他们一天没有摆上台面,就没人敢说什么。
“所以钦文永就是他们的遮羞布。”
思羽啜泣着点头。
“我知道亲王受了很多委屈,可若是他知道了真相,和他们撕破脸,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
“所以你就配合他们下毒害他?”
思羽摇头,哑声道。
“我瞒着王妃,已经没有加药了。只是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穆寻叹了口气,这丫头,实在太单纯了,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这样,被王妃或者亲王发现了,都只有死路一条,值得吗?”
思羽伏地而泣。
穆寻沉默良久,只问:“你喜欢他。”
思羽拼命摇头。
“我不敢!我也不配,我出身低贱,又是王妃的人……亲王要是知道了,会厌弃我一辈子。我从来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能在亲王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了。”
穆寻直接躺到了床上。
没想到思羽这丫头,用情还挺深,不知道钦文永是怎么想的呢?
对于这件事,他又知道多少呢?
还有,当年那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看他那态度,好像已经心如止水,远离纷争。
看来要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