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寻从未听说过此事。
“你是说,燕朔出现了叛贼?到底是谁?”
索涛眼神里满是滞涩和不甘,还有愤怒。
“我说了,您会信吗?”
他愤愤不平,
“人人都说是南亲王干的,可实际上,就南亲王妃!”
宝霞?是她?她怎么牵扯进来了?
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个本事干涉朝政了?
看到穆寻一脸不可置信,索涛冷笑道,
“王妃,就是一个蛇蝎妇人。”
宝霞不但心黑,还贪财。
北靖早就查清了她的性格,派人送了十几箱宝物给她,她便当了叛贼。
那夜,北靖被困的军队,安然离开。
“不可能啊,一个闺阁女子,就算要叛,也办不到吧。”
索涛恨恨地锤着地。
“她一个人当然不能!可她攀上了尹丰!是尹丰出手,派兵杀了守城门的精兵,后来又将此事推到南亲王身上,说是他的亲信私放敌军……”
他顿了顿,
“北靖军里应外合,南亲王浴血奋战还是败了,也残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燕朔人只知道南亲王打了败仗,导致这么多年来燕朔一直被北靖压着,所以南亲王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而各种细节,却无人细究。
索涛的眼中已有湿意。
“我当年只是一个小兵,是南亲王交出兵权,极力保全我们,把我们打散分配到各个地方。我豁出命去立功,想有朝一日再翻出这事。但南亲王勒令我不得再提此事,只求保着弟兄们的命罢了。”
穆寻终于明白,为何南亲王这般隐忍。
宁愿自己委屈,都要保全这些人。
“可惜,尹丰还是不放过我们,将我们这帮人一个个找出来,赶来了这里,生怕我们有出头之日。”
穆寻闭了闭眼,企图理清这一切。
若是当年没有这件事,宝霞是可以当上王后的,没想到因为一时的贪心,害得自己丈夫丢了王位。
她不但将自己闯的祸推到自己丈夫身上。
还立马找了新的靠山,钦文泰。
南亲王啊南亲王,你真是天下第一冤种。
这辈子可曾为自己活过一回?
不远处的钦文杰也听到了这一切。
与他隐隐约约猜到的真相没有太大出入。
他悔恨于上一世自己走错的路,助纣为虐,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这一世,他,不一样了。
穆寻拿起一根枯枝,撩动了火堆。
火光明灭之间,照得她的双眸亮如星辰。
“若是有机会,你愿意为了南亲王拼一拼吗?”
索涛怔住,不明所以。
穆寻勾了勾嘴角,“燕朔,要变天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包金锭丢给索涛。
“先给弟兄们买点吃的,填饱肚子。”
索涛打开一看,金灿灿一片。他张大嘴巴,“这……这个使不得!”
“我若是你就收下了,都逼上绝路了,还在这推脱。”
穆寻挑了挑眉,
“怎么,怕是个陷阱?不敢拿?”
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土,
“聪明的人,哪怕是个陷阱,也先得先活下来再说。”
索涛手里拿着金锭,有些不知所措地,也跟着站起来。
穆寻看着他,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穆家军,也是这般忠诚,淳朴。
也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罢了,一时间也难以获取他们的信任。
现在最要紧的,是拉拢南亲王。
“本宫只能先接济你们一下,待事成之后,才能光明正大给你们拨粮。”
她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叮嘱,
“找一个地势险峻的地方,把这些发霉的粮丢下山崖,把骡子和车都卖了,”
她想了想,
“尹辉嘛,绑个三天,就把他和那几个送粮兵一起扔到山下,是死是活,就看命了。”
钦文杰走过来,“不赶尽杀绝?”
穆寻勾了勾嘴唇,他们若是还敢回去,敬他们是条汉子。
“再让本宫见到他们,那最好了,本宫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回程的路上,山风呼啸,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策马疾驰。
钦文杰笑着抱怨。
“就在军营里待到天亮再走不行么?”
穆寻没搭话,只顾着赶路。
钦文杰又道,“你信我吗?”
“不信。”斩钉截铁。
“那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那我就亲手杀了你。”
钦文杰看着她的背影,挂起一丝苦笑。
回到宫里,穆寻顾不上休息,趁着夜色又潜入了南亲王府。
她踏进钦文永的寝殿时,殿中静得出奇。
屋里有淡淡的草药熏香味,混着一丝焚香,烛光黯淡。
钦文永躺在榻上,像一尊石像。
寒意袭来,他抬起眼皮,看到穆寻站在他面前。
“南亲王,别来无恙?”
“公主大驾光临,为何不走正门?”
“正门我能进来?”
穆寻也不客气,往他身旁的椅子上一座,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起来。
“南亲王府的茶,有些涩,明天本宫让人送些北靖的好茶过来。”
“心领了。”
钦文永面无表情,“太细的茶,喝不惯。”
“您可知,我从何处来?”穆寻轻轻拨弄茶盏。
南亲王不语。
“我从西南边来。”
南亲王神色稍微一滞,但仍没有说话。
穆寻一拍桌子,“这尹家真是不像话,横行霸道,您看看,这粮,是给人吃的吗?”
她打开一个小布包,将里面一块干粮扔到了桌面上。
钦文永瞥了一眼,那干粮已经霉成黑色,发出一股臭味。
穆寻嫌弃地用茶水洗手,
“那边的士兵们,真是太苦了,几个月没粮了,竟然只能吃这种粮。”
她凑近钦文永,“您说,他们是不是太可怜了?”
钦文永垂下眼帘,盘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公主是不是问错人了?应该去问大王吧。”
穆寻撇了撇嘴,
“你知道他们怎么做吗?他们呀,将这些发霉的粮洗了洗,又煮给小兵们喝。”
她掩嘴偷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吃这个,就得饿死。大冬天的,连只老鼠都打不到,因为呀,粮仓是空的,老鼠都不愿意来!”
钦文永依旧没说话,可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南亲王,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惨么?”
钦文永的喉结微微一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是,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