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池是钦文泰赐给宝霞的一处胜地,方便她平日里招待一些妃嫔命妇。
里面有个湖心亭极为隐蔽,水面宽阔,四面丛林环绕。
芮彤打探到消息,今日宝霞要在此设一场私宴招待尹丰 。
穆寻与芮彤从密道来到安池一角,这个密道,是芮彤从宫里的老人那里打听来的。
两人绕过小径,翻上一处低坡,藏身在丛林中。
湖心亭正燃着灯,黄光斜照在水面,轻波微动。
亭中二人隔着一张矮几对坐,酒食已上,丝竹未闻,安静得仿佛世外之地。
宝霞笑着斟酒,两人谈笑风生。
穆寻是练武之人,即使在最静的夜里,也能分辨出风中异动、草丛鸟啼。
纵使他们谈话声音极轻极细,她也听得清楚。
“……燕朔如今,局势不明,”尹丰捋着胡须,低声道,
“王妃膝下无子……”
“你想说什么?”宝霞立马收起笑容,“你是在嘲讽我?"
尹丰眯起眼:“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为王妃打算。”
宝霞哼了一声,骄傲地抬起头,“我受大王宠爱,迟早会有子嗣。”
尹丰给她倒了杯酒,
“王妃纵使有了子嗣,稚子年幼 又怎抵得过其它皇子?何况,他又以什么身份去争?”
宝霞一拍桌子,大声厚道。
“好你个老匹夫,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尹丰脸色微沉,
“王妃莫要激动,老臣不过说了真话,并非嘲讽。老臣说过,尹家和王妃是紧紧绑在一起的,尹家就是王妃最大的后盾,尹家也依仗王妃娘娘,老臣是真心为您打算的。”
宝霞这才缓和下来。
她确实无子,这些年来靠着燕朔王的宠爱才得以横行霸道。
可自己确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一旦燕朔王衰老,权位更迭,她便难保地位。
今夜这席话,道出她心头之忧。
“那你说,怎么办!”
尹丰缓缓道,“王妃当要扶持自己人才是,如今老臣的儿子已经不中用了,若不快点把扶持新人,恐怕燕朔军再也不听尹家的话,老臣没了话语权,到时候,王妃又如何自处? ”
宝霞觉得颇有道理。
向来受宠的云昭仪落了下风,可还有其他妃嫔,个个怀抱皇子公主,更不必说最近风头正盛的的北靖公主也得了三千残兵。
她越想越怕,
“将军有什么计策?”
“臣的小孙尹隆,虽尚年轻,却勇猛无比,若能顶替他父亲的位置……”
“尹隆?那个孩子能行吗?” 宝霞听说尹隆是个纨绔子弟,骑射武术一塌糊涂。
“那可是我们尹家的嫡长孙。”尹丰语气斩钉截铁,
“王妃放心,只是小孩子顽劣了些,臣已经在好好训导,未来一定是燕朔独当一面的大将。”
宝霞轻酌一口温酒,“……你想让我去跟大王说情?”
“大王对王妃那是言听计从。只要王妃稍稍一说,此事可成。”
宝霞没有立刻答应。可那神情,已表明她在思量。
尹丰沉声又道:“王妃扶持尹家,就是扶持自己的势力,若尹家能掌权,日后不但可以力排众议,让王妃名正言顺当上王后,就算王妃未来诞下稚子,老臣也会极力拥护他当上新的燕朔王。”
“王后?可燕朔不是规定……”
尹丰冷笑,“只要手上有权,谁敢质疑,老臣就杀,谁说就杀谁,杀到无人敢说。一定让王妃当上燕朔王的王后!”
宝霞一听王后二字,心花怒放。
这是她盼了一辈子的荣耀。
本来已经唾手可得,只可恨那不中用的南亲王,白白丢了王座,也让她丢了后位。
本以为攀上了燕朔王,自己迟早会当上王后。
没想到因为那该死的族规,燕朔王又不敢违逆。
结果现在又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北靖公主,这王后之位更是遥遥无期。
这一次,她要凭自己的本事当上王后。
宝霞微顿,片刻后又替尹丰倒酒。
“将军所言甚是。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劝说大王。”
尹丰笑了,仰头喝下那杯酒。
“只要尹家还掌管着燕朔兵权,王妃便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宝霞媚眼如丝,与尹丰密谋着,如何劝服燕朔王。
起风了,湖水吹起涟漪。
穆寻站起身,示意芮彤离开。
宝霞和尹家之间的关系果然还是那样牢不可破。
宝霞需要后盾,尹丰需要兵权。
共同的利益让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她必须打破这层关系。
“芮彤,最近有没有打听过云昭仪那边有什么动静?”
穆寻走出了安池,和芮彤沿着宫墙散步。
芮彤消息灵通,
“王妃那边压着她,她根本翻不出花样来,只能天天在宫里发怒,下人们都吓死了。我遇到好些个她宫里的宫女,苦不堪言,心惊胆战。”
“那,她那个贴身宫女,瑶音呢?可有消息?”
芮彤一说到这个,就更加滔滔不绝。
“瑶音最惨了。以前她是云昭仪面前的红人,可自从公主您那回点过她之后,就失了宠,如今啊,已经被贬成烧火丫头了。”
“什么?这么俊的美人儿,怎么能让她干粗活呢,这云昭仪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穆寻大为惋惜。
芮容仔细观察她的脸,像是要瞅出个子丑寅卯来。
“公主,您这话不像是夸人哦?”
穆寻刮了下她的鼻子,“就你最机灵。”
“你去云昭仪那儿,悄悄把瑶音带来见我。”
“公主,您是想?”
穆寻站在石阶上回头看了一眼湖心亭,远处灯影仍明。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
“我倒是想看看,这两人的信任,到底有多深厚。”
芮彤有些不解,瑶音和王妃、尹将军有什么关系?
“让你去便去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芮彤似懂非懂,“那我需得悄悄地,不能叫别人发现了。这云昭仪和王妃不一样,她心眼多。”
穆寻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能跟着她的,能是蠢人么?瑶音最是知道怎么对付自己的主子。”
“您是说,要大张旗鼓?”
穆寻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这孩子,刚夸完你呢。我意思是,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只是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