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之后,尹家人个个义愤填膺,已经把南亲王当成尹家的仇敌。
第三日清晨,尹家人齐齐上殿,告血请愿,披麻戴孝,跪满了天渊殿。
“大王!尹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冤死狱中,不得善终,此乃奇冤!我等愿为尹丰请命,求大王明察,还天下公道!”
可钦文永一派老臣也不甘示弱,纷纷指出尹丰罪有应得,而此事更是与钦文永毫无干系。
两方唇枪舌战,不分上下。
钦文泰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庆幸自己想到了这招。
钦文永面色沉稳,不动声色。他当晚就知道了尹丰的死讯,马上明白是穆寻所为,他更清楚,此事的主谋无论如何会落到自己头上。他知道穆寻的意图,只是手段过于激烈。用她的话便是,不使用一些阴谋诡计又怎能对付得了那些恶人?
这些年他也吃了很多心软的苦,自己深陷困境不说,还让身边人跟着受苦。他已下定决心与昔日告别,所以也没有责怪穆寻。
钦文泰待众人安静之际,清了清嗓子,“南亲王,你怎么看此事?”
钦文永淡然道:“全听大王的安排。”
钦文泰暗哼一声,想装傻?那就不客气了。
“南亲王蒙冤多年,孤甚是不安,本想让你回归原位,可如今尹老将军刚死,考虑到军中多处都有尹家武将,尹家人群情激奋,孤怕再引起事端,所以孤打算,再缓缓。”
此话一出,尹家人纷纷赞同,可钦文永一派可不答应了,大声反对。
钦文泰笑道,“大家稍安勿躁,这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南亲王多年未回军营,恐怕军务早已生疏,一下子全交给他确实不妥,孤是这么想的,西南大营曾是南亲王麾下的亲兵,要不先去那里?”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西南大营?荒凉险恶,远离京城,物资匮乏。那不是流放吗?这还不如呆在京城呢!燕朔王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一位白发老臣忍不住站出来,慷慨陈词:“大王!万万不可!南亲王腿脚不便,怎能亲赴西南大营?请大王三思!”
钦文泰眼神一冷。“你在质疑孤?”
老臣毫不退让,“既然南亲王当年是被构陷的,今日也平反了,就该官复原职,这个燕朔大将军,他当得起!”
钦文泰缓缓走下来,下一刻,抽出一旁禁军的佩剑猛然刺向老臣:“放肆!”老臣顿时血流如注,应声到底。
众人被钦文泰这个举动吓到噤声,整个殿寂静无声。
钦文泰目光环视殿中:“谁还有意见!”
数位老臣怒目而视,正想张口,却被一声高喝打断。“大王说得是!”钦文永目光扫过老臣们,示意他们不再声张。“臣愿领命,前往西南大营,谢大王体恤。”
钦文永态度恭敬,但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凌厉。看着地上流血的老臣,他知道,钦文泰是在杀鸡儆猴,若不答应,就会有更多人因他而死。
钦文永满意地当场下了圣旨,把钦文永发配去西南大营。
离开大殿后,钦文永亲自将受伤的老臣送回府邸。老臣没能帮到他,捂着伤口懊悔不已。可钦文永只是安慰他,让他好好在家养伤,并且叮嘱他不许再当出头鸟。
随行的老臣们见到此举,更加认为钦文永是位仁君,更加拥戴他。
风声所至,民心所向。京城的权力天平,已在无声地倾斜。
钦文永处理完诸事回府,发现穆寻已经在府上等他,还带了一位男子。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南亲王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怎么说,也是赢了一局吧。”
钦文永声音淡淡:“赢了一句?前路漫漫,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得到西南大营。”
穆寻闻言,明白了他的惆怅:“南亲王在殿上知道以退为进,怎么现在又不自信了呢?可是因为您的腿疾?“
钦文永一怔,没想到她一眼就看穿他的心事。
“沙场中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又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将士?”
穆寻回身示意连敬上前:“我今日来,是给南亲王看病的。这位是玄安有名的太医连敬,医术了得,南亲王不妨让他瞧瞧?”
钦文永目光一动,却又摇头。自己的腿自己清楚,怎么还能治好?
连敬躬身行礼:“得罪了。”说罢伸手翻起他的裤腿细细查看。
“大胆!放肆!”
钦文永感到耻辱,想拼命挣扎,却被穆寻牢牢钉在原地。“南亲王,听话,很快就好了。”
过了半晌,连敬查看完毕,对他行了个歉礼,“南亲王若肯一试,臣有一偏方,不敢说让您恢复从前,可能站起来行走,臣还是有信心的。”
钦文永神色一震,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希望:“你……说什么?”
连敬轻轻按上他的腿骨,指尖一寸寸推移,神情专注:“南亲王这伤非骨断,而是旧伤积劳,加之血脉不畅、寒气入骨,久坐不行,臣听公主说过,您早期还服下过毒药,臣查过,那药抑制伤口愈合,所以才会造成您的腿脚不便。”
“你说的可是真话?”钦文永声音颤抖。
“连太医医术高明,没有把握不会说这样的话。”穆寻笑道,“南亲王应该很清楚,玄安国以前有个药谷,名医频出,而连太医便是名医之后。我宫里的人的顽固旧疤也被他治好了。”
连敬微微点头,“若南钦王愿配合臣的针灸与药浴,辅以行血活络之法,三月可下地,半年便可骑马。”
“骑……马?”
那一刻,钦文永的心口像被火点燃,沉睡许久的渴望骤然燃起。他的手指颤抖着抓紧了扶手:“你……你确定?”
连敬正色点头:“臣有信心。”
穆寻微微一笑:“南亲王恰好被派去西南大营,山高大王远,刚好避开大王的耳目,在那边好好治病。我已让索涛奏报,西南大营出现瘟疫,届时您顺理成章把连太医带上随行即可。”
钦文永喉咙滚动,眼底的阴霾已经消散。
“你连这个都想好了!”他摇摇头,不得不佩服她的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