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这边,李二牛还在盘问第二个活口。
那人腿上中枪,两个护卫把他按在泥水里,血混着污泥往外渗。他抬起头,冲李二牛吐了口血沫。
“你休想从我这知道一个字!”
他喊得声嘶力竭,“科林老爷会给我家人一大笔钱!”
李二牛蹲下来,和他视线持平。
“哦,科林。”
他点点头,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你真觉得他会给钱?”
“当然!科林老爷一言九鼎!”那人挣扎着往后缩,却被护卫死死摁住。
“他会给一笔封口费。”
李二牛伸手,从地上捻起一块碎玻璃,在指尖转了转。
“然后过两个月,你老婆孩子出门买菜,一辆失控的马车会把她们撞进泰晤士河。警察记录成意外。没人记得你们。”
玻璃片在火光下泛着寒芒。
那人身体猛地僵住,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
“你……你胡说……”
“徐翼翼。”
李二牛头也不抬,“记一下,查他家住哪,派人去'保护'起来。”
徐翼翼翻开小本子,笔尖落在纸上。
刷刷两声。
那人彻底崩溃了。
“不——别动我家人!我说!都说!”
他嚎叫着,声音在夜风里撕裂开。
李二牛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
“晚了。”
他转向格雷森,“把他和那几个废物,送给'屠夫'。”
格雷森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
“送给屠夫?”
“告诉屠夫,他的人烧了我的仓库,毁了我的货。”
李二牛把玻璃片扔进火堆,火星溅起来。
“这个人,还有他那几个同伙,算是第一笔利息。剩下的……”
他停顿了一下。
“明天我亲自去他老窝取。”
格雷森脊背一凉。
用科林的人,去打科林的狗。
“是,少爷。”
他躬身,挥手让护卫动手。
那人被拖走时还在嚎,喊着科林的名字,咒骂着李二牛。很快被塞进麻袋,扔上马车。
码头上围观的工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
李二牛走向他们。
人群下意识往后退。
他没说话,只看了格雷森一眼。
格雷森提着钱袋上前,清了清嗓子。
“所有帮忙的,按阿瑟少爷吩咐,每人五个金镑。出力最多的,十个。”
他打开袋口。
金币的光在火光映照下晃得人眼晕。
工人们愣住了。
一个壮汉犹豫着伸出手——他先前第一个响应号召,抡着铁锹砸开了仓库门。
格雷森数出十枚金币,放进他掌心。
那汉子掂了掂,又放嘴里咬了一下。
是真的。
“谢……谢谢老爷!”
他咧开嘴,憨厚得像捡到宝的孩子。
“叫我约翰就行。”
他拍拍胸脯,“以后有这种活,您再叫我!保证比消防队那帮软脚虾好用!”
人群炸开了。
所有人挤上来,排着队领钱。拿到手的,攥紧了金币,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
五个金镑。
够一家人舒舒服服过几个月。
李二牛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从畏惧变成感激,再变成臣服。
钱比拳头管用。
拳头只能让人怕。
钱能让人跪。
一个警察分队长凑过来,陪着笑。
“这位先生,这现场……我们报告不好写啊。”
李二牛瞥他一眼,没接话。
格雷森从怀里掏出几张大额钞票,不着痕迹地塞过去。
“警官辛苦了。今晚码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场意外的小火灾,被我们诺森伯兰家的护卫和热心市民扑灭了。”
他顿了顿。
“至于损失……”
声音冷下来。
“我们会亲自跟纵火的人清算。”
分队长捏了捏钞票的厚度,笑容更谄媚了。
“当然!诺森伯兰家族为民除害,我们警局感激不尽!”
他带着手下灰溜溜走了。
徐翼翼从烧毁的仓库里出来,白裙摆沾了黑灰,她也顾不上。
“怎么样?”李二牛问。
“三十八箱零件,毁了二十箱。剩下十八箱也大多变形。”
她递过清单。
“修复和重铸至少要一个月。我们没法按时交付海军。”
格雷森脸色沉重。
“那违约金……还有家族信誉……”
“谁说要违约了?”
李二牛打断他。
他走到那台借用的货轮起重机旁,看着上面的诺森伯兰家族徽记。
“我们家族,是不是还有个处理报废蒸汽核心的回收厂?”
格雷森愣了愣。
“南岸有一个。但里面都是淘汰了几十年的老古董……”
“造那些玩意儿的钢材,还是不是帝国最好的克虏伯钢?”
徐翼翼眼睛亮了。
“你是想拆解报废引擎,用它们的材料和基础零件,来重铸这批核心部件?”
“为什么不?”
李二牛反问。
“只要钢材质量过硬,剩下的就是工人手艺问题。让工厂里最好的师傅,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人手不够,就用三倍薪水去别的工厂挖。”
他看向格雷森。
“钱你来出。告诉他们,半个月内,我要看到新零件装箱。”
格雷森呼吸急促起来。
这计划疯狂,粗暴,完全不计成本。
但,行。
“我马上去办。”
他说完又顿住,“但科林那边……”
“他?”
李二牛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应该在等屠夫的好消息。”
蒸汽马车驶在返回庄园的路上。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引擎的突突声。
李二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那身工装让他整个人松弛下来,却又随时能绷紧。
徐翼翼擦着裙摆上的黑渍,擦了半天没用,索性放弃,转头看窗外。
“你今晚的舞,跳得不错。”
她忽然开口。
李二牛眼皮都没抬。
“我那是打架的路数。搂着,转圈,找重心,一击放倒。跟跳舞没关系。”
“伊莎贝拉小姐可能不这么认为。”
徐翼翼语气有些微妙。
“我猜全伦敦的淑女,明天都会讨论那种'狂野'的华尔兹。”
李二牛哼了一声。
“你把科林逼得太急了。”
徐翼翼收回目光,神情严肃起来。
“他原本计划在宴会上让你出丑,联合长老们剥夺你的继承权。你没上当,所以他立刻用了最直接的手段。这说明他已经不准备遵守游戏规则了。”
“他什么时候遵守过?”
李二牛睁开眼。
“规则是赢家定的。他现在觉得他快赢了。”
“我们救了火,但没救回零件。”
格雷森推了推眼镜。
“他明天就会在家族议会上发难,用无法交付海军订单的罪名。那几个摇摆的长老,会立刻倒向他。”
“那就让他们倒。”
李二牛说得轻描淡写。
格雷森和徐翼翼都看向他。
“一群墙头草。”
李二牛坐直了身体。
“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我要做的,就是让风朝我这边吹。”
他顿了顿。
“屠夫的老巢,在哪个区?”
格雷森立刻反应过来。
“沃平区,靠近石灰屋码头。他控制着那一带所有地下生意,是科林最大的一条黑钱渠道。”
“很好。”
李二牛转向徐翼翼。
“帮我算笔账。屠夫和他手下那帮人,一年的'收入'大概有多少?”
徐翼翼愣了一下,随即飞快计算。
“根据我整理的资料,科林通过屠夫控制着东区的走私、赌博和保护费。除去给科林的上贡和日常开销,屠夫自己的纯利,一年大概在五万到八万金镑之间。”
“一头养肥了的猪。”
李二牛下了结论。
他看着格雷森。
“我父亲留下的护卫队,有多少人能打?”
“核心护卫三十人,配有最新的韦伯利转轮手枪。另外庄园还有一百多名普通护卫。”
“够了。”
李二牛靠回椅背。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
“格雷森。”
“少爷,请吩咐。”
“天亮之后。”
李二牛的声音很轻。
“你带上那三十个核心护卫,去把屠夫的窝给我端了。”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格雷森嘴唇动了动。
这等于彻底撕破脸。
“把屠夫所有的账本、现金,都带回来。”
李二牛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反抗的,就地处理。”
他顿了顿。
“他的手下,愿意跟我混的,留下。不愿意的,打断腿,扔进泰晤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