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帅钦一把将张克闻搡进了审讯室。
这小子脚下一踉跄,差点没站稳,脸上既想装出那种云淡风轻的镇定,却又混杂着些许的惊慌,两种表情混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扭曲。
“进去!”任帅钦指了指房间中央的那把审讯椅。
张克闻扭过头,脖子上青筋都绷了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法?我要给我爸打电话!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他嚷嚷着,音量不低,试图用声音大来掩饰内心的惶恐,眼神四处乱瞟,打量着这间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屋子。
任帅钦根本没理他这茬,他慢条斯理走到主审位坐下,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放在嘴上。
火柴“嚓”的一声划燃,火苗跳动着点燃了烟丝,一股辛辣的烟草味在空中弥漫。
张克闻被这烟味熏得眯了眯眼睛,他从小就受不了烟味,原本宿舍里的舍友刚来大学报到后也抽烟,但是被他回家闹了几次后就纷纷调去了别的宿舍。
但在这里,任帅钦可不惯着他,他吸了一口烟,才撩起眼皮看向张克闻,语气平淡的问道:“叫什么,多大岁数,家住哪里?”
“我要见律师,不,我要给我爸打电话!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张克闻没有回答任帅钦的问题,反而更加激动。
任帅钦嗤笑一声,表情有些不屑:“小伙子,电影看多了吧?你知道现在是在什么阶段吗?你就想见律师?”
张克闻往前探了探身,色厉内荏的指着任帅钦说道:“你警号多少?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投诉你!我要扒了你这身皮!”
任帅钦倒也不恼火,这么多年他审过的嫌疑人无数,遇到这般疯狂抵抗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身上犯了大事儿的,还有一种就是真的被冤枉的。
普通混子犯点小事,偷个东西打个人,被警察找上来,都是一脸懵逼的被戴上手铐,就算反应过来也会乖乖配合。
因为他犯得这点事,犯不着和警察闹,乖乖配合,说不定还能早点放出来和兄弟们吹牛逼。
但杀人犯就不同了,他身上背着可是人命,是要偿命的。
任帅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依旧不接他的话,重复道:“姓名。”
“我...”张克闻还想叫嚣,但审讯室的铁门突然被“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这声响动不大,却打断了张克闻的吵闹。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吴军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他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扫过来时,还是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力。
他也没看任帅钦,直接朝着张克闻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张克闻的心跳节拍上。
张克闻不认识任帅钦,也不认识吴军,但他认得肩章,吴军肩膀上的级别,显然就要比任帅钦高不少。
吴军走到张克闻面前,正视着张克闻,说道:“出去?你还想出去?”
张克闻这下不吱声了,在吴军面前乖得像是三好学生。
“你以为这是哪儿?是你们学校的保卫处?犯了错写份检查就能了事?”
吴军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配合着他的话语,敲打在张克闻的神经上。
“我告诉你,进这个房间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说自己冤枉,你要是痛快点,就把事情说清楚,咱们都痛快,你要是非要在这儿闹,觉得嗓门大能糊弄过去,我也有另一套方案陪你玩。”
“你以为你把你爸叫来就好使?我告诉你,你爸就算是再大的干部,能大过国法吗?”
最后一句,吴军猛地提高了音量,震得张克闻浑身一哆嗦。
他那点虚张声势在吴军连消带打的组合拳下彻底土崩挖掘,刚才那股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没想闹。”张克闻声音低了许多。
吴军没再看他,他转头对任帅钦扬了扬下巴:“交给你了。”
任帅钦点点头,他刚才一直憋着火呢,如果张克闻再跟他这那的,他就会让张克闻知道什么叫“三棍打碎嘴硬魂,长官我是读书人。”
任帅钦重新拿起笔,敲了敲桌面上的笔录纸:“姓名。”
“张克闻。”这次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只是声音还有些发颤。
“年龄。”
“二十二岁。”
“说周岁。”
“二十一岁。”
“单位。”
“镜湖大学化学系96级学生。”
张克闻很配合的说出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仿佛刚才那个炸毛的公鸡不是他本人。
任帅钦一边记录,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见张克闻被初步压制住,便开始了真正的交锋。
“认识荣丽吗?”任帅钦单刀直入。
张克闻闻言,摇了摇头:“荣丽?我不认识,我朋友里没有叫这名的。”
他反应很快,否认的也非常坚决。
任帅钦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九月十四号这天晚上,你去没去过十号宿舍楼?”
张克闻继续摇头:“十号楼?那不是女生宿舍楼吗?我去女生宿舍楼干嘛?”
任帅钦看他一眼,从桌上的档案袋里拿出一张放大的指纹照片,推到张克闻面前。
“你意思是你没去过呗?那你指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照片上指纹的特征点被红笔清晰的标注出来,旁边还有张克闻之前被采集的十指指纹卡。
张克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你采集我们班的指纹就是为了采集我的?”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张克闻嘴唇哆嗦着,大声喊道:“警官,不是我干的啊!我冤枉啊!我那晚根本不在学校,我...我有不在场证明!”
任帅钦和吴军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任帅钦反问道:“不在场证明?你怎么证明?怎么回事?”
“我那天晚上和我女朋友李思佳出去约会了,我们八点半就出校门了,我一直和她在一起!不信你问她,她叫李思佳,音乐系97级的!”
任帅钦和吴军对视一眼,根据现场情况和尸检报告推断,荣丽的死亡时间窗口和张克闻所说的八点半离校存在重叠的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八点半离开校园,并且整晚都和女友李思佳在一起,那么他在作案时间上会非常捉襟见肘。
换而言之,如果张克闻所言属实,那么这起看似已经证据确凿的案件,瞬间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把李思佳带到这里问问。”吴军深思熟虑后对任帅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