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湛二叔。

丛婶倒是没有怕的意思，都过去这些年了，她也不是吓大的。再说，湛二叔隔三差五的来找她接济，丛婶多少会给一些，光凭着这个湛二叔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更不敢真的动手了。

因为他知道，要是动手的话，丛婶没了收入来源，自己还不是一样倒霉？

丛婶开了门让湛二叔进来，桌子上早就放了几张钞票，那是丛婶一开始算好的，知道他最近会上门。

“这是替儿子给你的，虽然你这个当父亲的从来也没真的对他好过。不过就算是给聪聪积福吧，你拿着就走。”丛婶冷冰冰的说。

桌上只有八百块，不过湛二叔已经很满足了。

他贪婪的数了数钞票，然后揣进了衣兜里。

一回头看见丛婶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又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上前来了句：“要不咱们还凑合过得了，都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在矫情什么啊？”

丛婶觉得好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可没有在矫情，我是担心自己一把老骨头，要是没你还能多撑几年呢。”

湛二叔脸色讪讪的：“我这不是之前老爹过世跟你多要了一点钱嘛，你也是的，给我当媳妇那么多年，老人家死了多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倒是说得大言不惭。

丛婶从鼻子里轻哼两声：“你父亲过世，难道你侄女儿没给钱吗？我看未必吧？就凭着她现在在丹城的声势地位，爷爷过世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一毛不拔？”

没错，丛婶这些年也成长了许多，知道像湛蓝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并不是钱，而是名誉。

爷爷已然过世，过去的种种都不必再提。

就算人不到场吊唁，该给的钱可一分都没少过。

从办丧事到安顿墓地，都是湛蓝在背后掏的腰包。这个湛二叔在前面忙忙碌碌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实际上才是那个真正一毛不拔的主儿。

即便这样，他还是用这个理由跟丛婶要了不少钱。

丛婶呢也看得开，觉得这是替自己儿子尽一份心，就权当是积福了，也不跟湛二叔计较太多。说实话，这些年丛婶有不少积蓄，加上陈太太帮忙还让她自己补缴了保险，她的生活已经很有保障。现在还认真辛劳的做事，不过是想多给聪聪赚一些，供聪聪继续读书罢了。

湛二叔脸上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我这不是……还想跟你再续前缘嘛。”

“这样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也跟你说得很清楚，给你的钱一笔笔我都记在这儿，都是以儿子的名义给的。就算是他提前给你的赡养费了，等以后你切莫要拿这样的理由去拖累咱们聪聪。”

丛婶正色道，“如果你要是不听劝，这点钱你也一分没有，不信的话我们就打官司看看，看谁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湛二叔被吓到了，他也隐约知道丛婶不再像之前那样，她也是有点人脉手段的。

想到自己现在能拿到的几百块，湛二叔灰溜溜的走了。

关上房门，丛婶再次躺在床上休息，这一回她心情安稳多了。

仔细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一瞬间有些情绪复杂，难以入眠。

顾家那位夫人好手段，其实早就安排好了自己那位前夫吧，只可惜再好的手段也没抵挡得住命运的齿轮。不知顾家出了什么事儿，顾夫人一病不起，再也没有精力打点这些自己曾经安排下去的棋子。

湛二叔呢，也就没有了更多收入来源。

他倒是想过找上门去，可还没进入小区就被撵了出来。

时间匆匆，一晃就是数年，那位顾夫人已经很少在众人面前出来了，即便顾家有公开的活动或是需要出席公众场合，女主人的角色都是由湛蓝出面，顾夫人就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名称。

丛婶想来想去，觉得世事无常，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多给儿子一些了。

夜空明媚，星光闪烁，湛二叔口袋里多了钱，他哼着小曲儿要去喝酒。这是他一直都钟爱的活动，他甚至盘算好了，等喝了两杯后再去麻将场上转一圈，生活美滋滋！

湛二叔觉得现在的日子也不错，不用去工作也能生活的好，他真是个幸运儿。

尤其是死了老爹之后，他更是觉得一身轻。

当初湛蓝给了不少钱安顿爷爷的后事，湛二叔当然从中也捞了不少，目前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小金库。虽然里面没多少钱，不过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心情一好，酒量就跟着上升，湛二叔拉着萍水相逢的食客各种海天地阔的聊着，吹牛吹得几乎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隐隐约约的得意还以为自己意气风发。

原本只打算喝两杯的，他咕嘟咕嘟喝了好几瓶，喝得脸色发红，醉眼迷离，脚步都跟着晃悠起来。

湛二叔心情特别好，看看时间不早了，自己这个样子去麻将场也玩不了什么，索性打算回家。

他的住处就在丹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是一间出租房。

房子临街而建，后面就是一条小河。

湛二叔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月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湛二叔迷糊着眼睛看到那一片碎光金灿灿的，他突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五迷三道的往河岸边走去：“诶，金子……嘿嘿嘿。”

河面上那一片璀璨哪里是什么金子，黑漆漆的下面都是冰凉的河床，湛二叔脚下不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踩进了河水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连一声惊呼都没喊出嗓子，整个人咕咚一下就掉了进去。

河水翻动了几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平静的河面依旧波光粼粼，一如刚才一样。

得到二叔意外离世的消息，湛蓝失神了一阵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吗？既然警方已经盖棺定论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吧。”

顾敬说：“你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爷爷去世我已经算尽最后一份心意了。”她对着镜子卸掉耳环，“既然是这个结果，只能让丛婶多费心了。”

实际上，丛婶连费心都没做到，潦草的给湛二叔办了个丧礼就下葬了，出殡那天冷冷清清，丛婶带着儿子在墓前洒了一把黄纸，然后心头划过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