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众人看见时，她的尸首已冰冷至极，面色铁青，格外的狰狞可怖。

她的尸首就悬挂在门口，被一根自屋粱垂下的绳子套住了脖颈，当门被推开时，杏儿的头便软绵绵的垂下，扭转着不可思议的角度，唯有含恨得双眸是朝着开门人的……

那双眸中，似有着不解，疑惑，还有着深深的怨恨，眸子是充血的，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素春被吓得险些昏倒过去，只失声叫着，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仅一夜，却似过了一年之久。

温哥儿潇姐儿相继高热，不似寻常病因；杏儿的无故身亡，且死状极惨。

这其间种种，似有着某种关联。

屋内气氛极为压抑，笼罩着浓浓的肃然气息，没有人出声说话，亦无人敢去杏儿屋内一探究竟……

纵使重活两世，见过不少惨死之人场景的苏琬颖，在看到杏儿的尸首时，亦是自胃里翻涌而至的恶心之意。

外面天色渐亮，府中的小厮已前去府衙报案，苏铭振一夜未眠，仍是换了官服入宫去了。

素春惊吓出了一身冷汗，早时便发热呕吐，由着婆子扶回屋内，这会儿用了药已经睡着了。

苏琬颖眼底有着深深的倦意，她强忍着困意去了杏儿处，尸首已被带至府衙内检验，只余地面的血迹。

“这儿不干净，姑娘还是别在此停留了。”负责打扫的婆子出声劝道，而后欲扶了她往廊下走。

苏琬颖笑着开口道，“无妨，你收拾吧，我看看便离开。”

婆子颇为震惊的看着她迈步入屋，而后手中打扫的动作加快，想尽快离开这个极晦气的地方。

屋内陈设依旧，桌边甚至还放着杏儿未绣完的刺绣缎子，针线搁置一旁，似是仓促间搁下的。

苏琬颖极为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而后迈步至桌边，将缎子拿起来，那是做给潇姐儿的的里袄，格外细致，刺绣精美，即将便要绣完……

只是，再也绣不完了……

这样心思细腻之人，又如何是蓄意还温哥儿与潇姐儿之人挂钩呢？

苏琬颖缓缓抬眸，看着绣筐内还没来得及打络子的香囊，颜色各异，且寓意不同。

深蓝色的大约是送给苏铭振的，海棠色的予赵姨娘，两个颜色相同，颜色娇艳的许是给自己与苏澄渝的，甚至还有两个绣着玉兔抱月的……是给温哥儿与潇姐儿的……

杏儿在府中的存在几乎是微弱的，身份也特殊，既不是主子亦非下人，这样一个一贯温润待人的，又有谁会对她下毒手，且目的是什么呢？

苏琬颖突然间想到一人，一直未出现的……苏澄渝！

她手脚顿时冰凉一片，是啊，她如何能忘了苏澄渝？

现在的苏澄渝满心仇恨，不择手段的清扫着阻碍她道路之人……

听雨轩内，苏澄渝静坐在妆台前，正细细涂了玫瑰露，愈显脸颊白皙，眼眸娇媚。

她听着外间的脚步声，面上带了极深的笑意，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院内无丫鬟婆子，安静的可怕，甚至外间也没有守立的丫鬟在，着实冷清，不复往日光景。

苏琬颖迈步入屋，便见妆台前端坐着的苏澄渝，她未回身，只是声音一贯的轻柔，“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姐姐竟来我这儿了……”

苏琬颖神色如常，她径直坐到榻上，“对妹妹来说，也许今日是好日子，可对苏府众人来说，今日，不太好。”

“哦？姐姐也觉得不好吗？那可真是不巧，妹妹早起时见外面天气晴朗，花绽极美，只道是好日子呢……”她回身，眸间是极深的笑意，“不知姐姐为何觉得不好？”

苏琬颖眸间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妹妹觉得……生死可是小事？一个人的离去又算不算得上所谓好事？”

苏澄渝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淡淡笑道，“姐姐说笑了，生死乃大事，只是一个人离去，好坏参半。”

她眸间带了些许灵动之意，仿佛是谈论到让她开心的事，“就好比……姐姐将我的丫鬟囚禁起来一般……她的离去，如何不是好坏参半呢？”

苏琬颖眸色忽暗，她神色如常，看向苏澄渝，出声道，“那……杏儿呢？她又是如何？”

苏澄渝闻言低低笑着，“姐姐抬举了，妹妹何来这么大的本事，且……也没有那样的心狠……”她步步上前，眼眸渐露毫不遮掩的凌厉之意。

“论心狠，妹妹远不及姐姐……姐姐害死我的母亲，继而又害死祖母，如今，杏儿也因你而死，你手上的鲜血丝毫不必我少！”

苏琬颖眸色忽暗，苏澄渝的话让她心惊不已，“你说什么？！”

苏老太太……杏儿……怎么会……！

苏澄渝看着她难得的惊慌表情，心中异样的满足，不由笑意愈深。

她靠近苏琬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祖母偏心的厉害，她疼爱你至极，却对我厌恶至极，可若不是我同她说了那番话，她又如何能安心离去呢？所以，姐姐你该谢我的……”

苏琬颖眸间几乎要渗出泪来，她手紧握成拳，一句一顿，“你同她……说了什么……”

苏澄渝怔神看着她的表情，良久才缓声道，“姐姐这副样子还真是吓人呢……事情已经过去，再提也无用，再说，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姐姐痛苦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那样深的夜，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苏澄渝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的，她面上是狰狞的笑意，“你我都为苏府嫡女，凭什么？！你有的，我为何没有！苏琬颖，如今这一切，所以死去的人，都是因你而死，这都是你的报应！这就是你欺辱我的代价！”

她一句一顿，声音极尽凌厉，眸中的怨恨之意已将她吞噬。

“是吗？你的母亲呢？你明明可以救她，可是你并没有，你只是自欺欺人，把一切的过错推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