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声声、喜词不断，以及正厅的大红绸缎，绣色龙凤，皆不属于她。

只因她是不起眼的侧妃。

苏澄渝心间寒意不断，掌心不自觉已是汗湿，她紧握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的不甘心将要吞噬她。

外面风徐徐，摇晃着烛火摇曳。

她坐在窗边，身影孤冷至极，面容有着一丝落寞之意。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王若琳对她说过的话，“渝儿定要争气，你是府中正正经经的嫡女，不比苏琬颖差在哪，她能嫁得王府，我们渝儿为何不能？母亲看呐，渝儿便是皇妃也做得……”

苏澄渝眸中带了点点泪意，眼前满是王若琳离去时的痛苦面容，她一声声唤着“渝儿”却终是没能再见得她的渝儿

……

回忆逼迫着苏澄渝头疼欲裂，她抬眸看着夜色沉沉，语气带着颤音，喃喃道，“母亲，渝儿明日便要嫁入王府了，苏琬颖她失了婚约，她再不是王妃了，母亲，您所愿的渝儿都帮您实现了，您高兴吗？”

一滴滚烫的泪顺着脸颊隐入衣衫，苏澄渝唇边带了轻笑，手紧握成拳，掌心皆是指尖掐下的痕迹……

她就这么静静坐在窗边，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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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更天，天色犹暗。

府中上下依旧烛火通明，丫鬟婆子陆续准备着手差事。

听雨轩这边，里屋中喜娘与负责绾发的嬷嬷已守在妆台旁。

丫鬟这会儿正服侍着苏澄渝洗漱更衣，她方进屋时，被无声息坐在窗边的身影吓了一跳。

待靠近时，才看清是苏澄渝，且看样子苏二小姐似是一夜未睡。

屋内气氛压抑至极，丝毫没有大喜之日的喜悦之意。

丫鬟一时该如何是好，面上堆了僵硬的笑，缓缓道，“姑娘出嫁头一回，二小姐定是欣喜不已无法安寝吧？只是今日琐事繁复，您这般恐怕撑不到后……”

苏澄渝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洗漱更衣。”

丫鬟惊讶一声，继而才掩下尴尬之意，唤外面等待许久的喜娘与绾发嬷嬷入屋，婆子端着一应所需物件相继入屋，齐齐整整站了一地。

苏澄渝此时心情才有了些许缓和，路都是靠自己走的，机会也是自己争得的，侧妃又如何，总比嫁为小门小户人家要强得多！

宁当枝头凤尾，不做山间鸡头。

凤尾不仅仅只会是凤尾，而鸡头，只能一辈子都是鸡头！

铜镜中，苏澄渝眸间带了浅浅的笑意，面容清丽，眼底的疲惫之意亦被脂粉所遮盖，看不出痕迹。

绾发嬷嬷笑意盈盈，一贯姑娘出阁，便是由着其生母为其梳发，二小姐的生母已逝，如今即是由她来负责梳发。

手边的墨发长至腰间，墨色光滑，手中的木梳自发顶梳到尾，嬷嬷笑着开口道，“一梳梳到尾，出阁嫁入和睦家。”

再梳时，嬷嬷接着道，“二梳梳发间，夫妻和顺……”

嬷嬷话音未落，却只听得清脆的落地声传来——

原本在嬷嬷手中的梳子应声而落，碎成两截……

喜梳断成两截，在大喜之日可谓不祥之兆！

屋内的静谧被打破，小窗吹来的风吹动烛火摇曳，继而瞬间熄灭，喜娘反应极快，忙笑着圆场，“喜梳成两截，落地双人影；长发轻绾髻，相守到白头！”

喜娘的声音清脆动听，似出谷黄鹂一般，经她如此说，巧妙成好事！

外面天色渐亮，树梢微晃，池塘内的一池荷花亭亭而立，荷叶上有着细碎的露珠，随着风而轻轻滚动，似落入碧玉盘的珍珠。

苏琬颖这会儿已在正厅仔细查看可还有何不妥之处，

一边吩咐着丫鬟婆子前去听雨轩，看那边准备的如何。

一直到天色大亮，苏琬颖才微微舒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歇息片刻。

此时的府外已有人前来围观，不多时便将府门围的水泄不通，不知谁说了一句亲王府那边在散铜子，便有一多半的人朝着亲王府而去。

前院中，丫鬟婆子簇拥着苏澄渝至正厅的暖阁中等待，苏琬颖缓步入内，临窗的榻上端坐着凤冠霞帔的苏澄渝。

她面上的胭脂水粉极厚，将原本清丽的容颜遮住，发饰沉甸甸压在墨发间，只看着便觉累得慌。

唯有身姿一贯的纤弱，凤冠霞帔穿在身，犹觉有弱不胜衣之意。

她浅浅抬眸，面上未有一丝笑意，她终于嫁入王府得偿所愿此刻应该是笑着的，可她却笑不出来。

她静静看着立在不远处的嫡姐苏琬颖缓缓出声道，“苏琬颖，你此时应该很难受吧。”

旁边守着的喜娘婆子已经退了出去，苏琬颖眼眸浅笑，款步朝她走近，继而顿步在她面前，意味深长道，“你觉得我该难受，那我便是难受的。”

闻言，苏澄渝嗤笑一声，嫣红的唇边扯出一抹轻笑之意，“你依旧是如此的让我厌恶……端得一副清冷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心里定然是嫉妒到疯狂吧？”

苏琬颖但笑不语，不打算与其说下去，今日她心情极好，不想因此被搅毁。

苏澄渝却是不打算浪费如此好嘲讽她的机会，她垂眸整理着手中的团扇，晃动着扇柄的流苏。

再抬眸时，她的眼眸中多了一丝玩味之意，压低声音缓缓道，“我的好姐姐，被亲妹妹抢婚的滋味如何？”

苏琬颖定然不会想到，那日她指了自己去暖阁发生了什么事吧，她也不会想到，只是因着她无意间的一句话，便将她的亲妹妹推入王府，从而顶替了她的位置。

听着苏澄渝这番单纯无知的话，苏琬颖脸颊漾起浅浅的梨涡，眼眸皆是如煦日般的笑意。

她亭亭而立，身姿清秀，似盛夏的荷花一般，周身透出些许威严之意，姿态端庄犹若宫中妃嫔。

苏澄渝看着她这般模样，嫉妒到近乎疯狂，她出声道，“苏琬颖，你笑什么？”

她猜想过苏琬颖听到此话的各种神色，愤怒的、后悔的、嫉妒的，却唯独不该是笑着的，不该的！

苏澄渝眸中带了不解，不明白她此时为何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