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与美人，如何抉择？

这大概并非难题，江山在手，何愁美人？

经历过无数的背叛与欺压，她早就没有了侥幸的心理。

事情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一纸休书，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会尊重他的决定，无论是怎样的决定，只要他开口，那她会义不容辞的助他达成他心中所愿。

这不仅是因着爱，更多的是感谢，感谢他陪自己度过那些黑暗难挨的时光。

遇见他，她从未后悔。

……

虚无，无尽的黑暗犹如一张大网沉沉压下。

她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皆是昏暗一片，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着，口中满是腥咸与泥沙。

狂风呼啸而来，由远渐近，她深陷在泥沙中，动弹不得，任由狂风卷着泥沙将她吞噬。

忽而，有无形的力量拽着她，欲将她拽入脚下的泥沙中。

她拼命尖叫着，双手胡乱晃动着，试图抓住些什么，可唯有泥沙从指间穿过。

刺骨的疼。

她好难受，睁眼，阳光刺目，眼前鲜红一片，鼻间也俱是血腥味。

眼前的鲜红渐渐褪去，她看清楚了，此时的她身处在遍地尸首中，周围唯有风呼啸而过。

这里是苏府，她认得。

这遍地的尸首她也皆认得，无一不是苏府之人。

她就立在其中，看着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化，苏府惨遭灭门的过程重新在她眼前上演，真实至极。

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无法分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她害怕，想要逃离这里。

她看着苏府每一个死去，看着他们痛苦且不甘的死去。

他们不懂，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被牵连进来，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们永远也不不会知道真相了。

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帝王的多疑与报复，多疑的是太傅苏铭振的忠心，报复的，则是苏府嫡小姐。

这一年，是承德三年，她永远记得这一日。

她立在原地，悲伤吞噬了她，明明伤心欲绝，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

忽而，有人自后拍了拍她，她还未回过身，便被人猛然一推，在倒下的刹那，她看见了那些因她而惨死的人，张着血盆大口。

她失声尖叫，却被那一双双血淋淋的手拽入无尽深渊……

“夫人，醒醒啊。”

身上黏腻的难受，喉间干涸，她喘着气，被这一声焦急的声音拉回现实。

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曾经历过的梦。

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素夏满含担忧的脸，“夫人，可是做了噩梦？”

她抬手覆上额间，手心下黏腻一片，良久她才从那场噩梦中缓过来，湿汗淋漓，像大病了一场。

“去备辆马车。”

素夏惊讶道“夫人，您这是……要出府去？”

苏琬颖点点头，语气轻缓，“我想出去转转。”

“奴婢这就去准备！”素夏的语气由担忧变为欣喜，自家夫人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身子似乎格外惫懒，不用她们在旁侍候解闷就罢了，连屋门也不曾出。

她本担心这般下去非得闷出病不可，现在好了，自家夫人想出府去散散心，真是再好不过，因而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备马车去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已停靠在府门外。

由着暗云驾马，数名侍卫婆子随从，贴身丫鬟陪侍，远远瞧着，必得是簪缨世家才有的阵仗。

今日天气不甚晴朗，日头隐在云层后，有风轻送，分外轻柔。

马车内布置极为舒适，软垫引枕，花茶点心等早已准备妥当，有风自车帘间而入，伴随着茶香弥漫在马车内。

苏琬颖靠坐在软垫上，接过素夏递来的茶，原本黯淡疲累的眸色恢复了几缕清亮。

“夫人想去哪瞧瞧？”暗云在车厢外出声问道。

苏琬颖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似在细细思索。

半响后，她声音清亮道“去明渊寺吧。”

并非拜佛或祈福，准确来说，是因无别处可去，所以随意寻个地方散心罢了。

马车一路稳稳前行，苏琬颖捧着一盏花茶，素夏在旁同她说些什么，她皆都听不进去，只觉头晕目眩，犹似梦中。

在马车驶出很远后，亲王府外某个隐蔽的角落中，有一道身影窸窸窣窣，不断探身朝马车离开的方向望去……

……

京城内香火最旺的寺庙便属明渊寺了。

这里常年累月香火不断，初一十五前来拜佛烧香的人更是多，即便马车只能停靠在半山腰处，若想入得寺庙，必得虔心向佛，一步步走上去。

即便是如此，也无法阻止平日里出行便是马车软轿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更不用提，因而明渊寺的香油只增不减。

尤其去年春时重修山路，马车软轿可直达寺庙外，每日来此的人便更多。

当暗云驾着马车被迫缓慢的穿行在山路间时，被往来不断的软轿快马惊呆了。

去拜佛之人怎生如此之多？

素夏笑着猜测“大抵是所求之事皆得灵验，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去拜佛吧。”

暗云恍然大悟，而后朝车内道“夫人去给殿下与小宝宝祈福，定然会心诚则灵的。”

苏琬颖听着他们的话，心中无甚波澜，她挑帘看向车外，心思却早已飘向远处。

祈福真的会应验吗？她不知道，可她相信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

她现在只是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可却不知是何事，这种对未知事情的恐惧远超已知之事的恐惧。

即便是知道赤亲王以婚事来要挟陆挽奕她也没有这般恐惧，因为她知道陆挽奕自有抉择，也知道自己能承受最坏的结果。

那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不安呢，除却恐惧如同前世一般的苏府惨遭灭门，那就是……陆亦钰对她的报复！

前世如此，重生依旧。

即便重生一世，依旧无法避免，陆亦钰依旧阴魂不散，依旧对她虎视眈眈，依旧想推她如万丈悬崖，永不超生！

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可怕，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不安？

此时她坐在缓慢前行的马车中，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前世那些如临地狱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