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沉，路边的灯盏发着晦暗的光，邹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疾步匆匆。卫榕紧跟在其身后，双眼警惕的打量四周。

从邹春看到金牌的反应看来，他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和皇甫明有关系，不，更确切的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皇甫明会把贴身令牌交给自己，邹春不知，那惠妃定当也是不知。那皇甫明应该也不会知道今早在宣武门，惠妃娘娘找人刁难自己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呢，惠妃娘娘爱子如命，对皇甫明的一切都很是上心，她怎么会不知皇甫明对自己的企图？

忽然一阵白光从卫榕脑中飞快闪过，她眸子一紧，眉心的铁疙瘩也慢慢松开。

就在这时，邹春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卫榕到：“娘娘就在这里，你进去吧。”

卫榕抬起眼来，从刚才这一路走来，她就已经察觉到这并不是去往惠妃的长阳宫。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朝着邹春问道：“这就是娘娘的宫殿吗？景阳宫。”

“快进去吧！”邹春不多说，不耐烦的催促道，言语之间毫无尊敬之意。

像他这种在宫中浸欲多年的宫人，趋炎附势已经练就的如火纯青，像卫榕这种落魄府邸出来的人，无权无势，在他眼里算不上是根豆芽菜。

卫榕只当是什么都察觉不到，朝着邹春行了个礼，抬脚朝着宫中走去。身后邹春冷哼一声，站在门前守着。

景阳宫昏暗，只有最中间的殿中亮着灯火，卫榕走过去，在门前站定。

“学生卫榕，来给惠妃娘娘请安。”

房中一片安静，无任何声音传来。

卫榕不急不躁，也不再说话，就那么站在房门前，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淡笑。

头顶上的烛火发着莹莹的光，照耀在卫榕身上。

黑夜无尽漫漫。

＊＊＊

“什么？！母妃把卫榕找去了？”

皇子殿中，皇甫明震惊看着跪在面前的冬庆，手中拿着冬庆刚刚呈上来的金牌。

“是惠妃娘娘身边的邹春公公把卫大人带走的，说是惠妃娘娘想要看看卫大人，卫大人如果说不去，邹春公公就要扣卫大人一个目中无人之罪！”冬庆不知道卫榕和皇甫明之间的事情，只以为卫榕临走前让自己前来找皇甫明，是因为和皇甫明的关系好，“三殿下！您快去救救卫大人吧！”

皇甫明一怔，继而大怒道：“那是我的母妃！我母妃怎么会对卫榕下手！”

冬庆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是奴才说错了话！还请三殿下恕罪！”

皇甫明重重的冷哼一声：“此时不要告知别人，若我知道，我定扒了你的皮！”

冬庆赶紧应声。

“你现在跟我去长阳宫，随我去找卫榕！”

“是！”

冬庆赶紧从地上起来，跟在皇甫明身后急急走去，慌张之下也没有意识到皇甫明的神情比他还要慌张不少。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长阳宫，却被守门的太监告知，惠妃娘娘早已睡下，若有事的话明日再来。

冬庆没有多想，急忙转身就要往回跑：“惠妃娘娘都睡下了，那卫大人也一定回去了！”

“我要见母妃！”皇甫明低喝一声，声音里压制着怒意，他的母妃他自己清楚。

闻言冬庆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脚下一软，咣当撂在了地上。

卫大人，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声慵懒的女声忽然从殿中响起，轻柔脚步声走来，披着狐裘的惠妃娘娘出现在了宫门口，精心描绘的丹凤眼懒懒一扫，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悦，“这都什么时辰，我这长阳宫还这么热闹，若是被陛下知道，还以为我这里是在开着什么戏班子呢。”

“夜深了，娘娘保重身体。”邹春赶过来，递着暖炉到了惠妃娘娘手里，这才朝着皇甫明行礼，“哟，殿下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皇甫明面色铁青：“母妃，卫榕在哪？”

“卫榕？”惠妃面露不解，又忽的恍然大悟，“哦，卫大人啊，走了啊。”

“走了？”

“娘娘叫着卫大人过来，不过是想要见见这传言中的陛下红人而已，又不是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个外臣，夜一深，就赶着卫大人离开了呀。”邹春笑道，瞥了一眼地上的冬庆，“你还不赶快回去伺候你的卫大人，在这里坐着做什么？难不成是长阳宫门前的地板比你翰林院的舒服啊？”

冬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朝惠妃皇甫明行过一礼，慌里慌张朝着翰林院方向赶去。

“母妃！”等着冬庆走后，皇甫明大步走到惠妃面前，不悦道，“我不是说你不要去见卫榕吗！为何你就不听我的！”

惠妃哼笑一声：“我是你母妃，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亲手毁了你自己的前途！卫榕可是你父皇跟前的红人，文会，翰林院，你父皇都是一手操办，这么个大好的机会放在你跟前，你都不知道亲手去抓住？！林先生是怎么说的，你都忘记了？”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皇甫明怒道，“卫榕和我根本就是天生不和，林先生还说，若他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必须毁了他！”

“混账！”惠妃一把抓住皇甫明手腕，一双美目充满了怒火，“你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把自己当个人看！你若连这点事情都忍受不了，还谈什么成大事！”

皇甫明梗着脖子，一脸怨恨。

惠妃叹了一口气，手细细的拂过他的脸颊，温声道：“母妃这里做了雪梨汤，你最近身子虚火旺，进来喝上些。”

“是。”

皇甫明低声应道，被惠妃拉着手进了长阳宫中。

邹春走到宫门前，探出头警惕的四处查看，见无什么异常后，悄声关上了大门。

月光洒满了长阳宫屋檐，青瓦之上立着一身形欣长的人，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