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您跑快些啊！陛下肯定都等着急了！”

冗长的宫道里，小太监回头催促后面的卫榕，模样看着快哭了，“卫大人，奴才不想死啊！”

“这就来了……”

卫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只觉脚步绵软的厉害，像是走在软踏踏的棉花上，一脚一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仰面一头栽下去。

她扶住宫墙，在小太监焦急的眼神中深深喘息了几口气，鼓起力气再跟上。

“卫榕。”

忽然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卫榕艰难回头，就见厉祯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卫榕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厉公子？你怎么也进宫了？”

厉祯霖却是没有回答，目光在卫榕的脸蛋上细细端详，皱眉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等卫榕说话，他就伸出手抚上了卫榕的额头，温温凉凉的触感让卫榕舒服的喟叹一口，有种让他永远都不要拿开的冲动。

“你发热了。”

厉祯霖拿开手，眉心紧锁，“你都这样了，还进宫做什么？走，我送你回去找大夫瞧瞧。”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卫榕的胳膊，卫榕想要躲开，却难受的厉害，整个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厉公子使不得啊，陛下要见卫大人，您这时候让卫大人离开……这让陛下怎么想啊！”

旁边的小太监大着胆子说道，果然，话音未落，他就收到了一凌厉的眼刀。

“好了，”卫榕拽住厉祯霖的胳膊，“他说的没错，陛下找我，我是不该走的，没关系，我还可以坚持。”

厉祯霖没有做声，脸色难看的厉害。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那……卫大人，我们走吧。”

“好。”

卫榕点了点头，强行忽略到一阵阵的眩晕，抬脚朝前走去。

“慢点走，他都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

胳膊被人从后面扶住，卫榕回头，就见厉祯霖走到自己身边，高大的身子足够自己去倚靠借力，他直视前方，精致的下巴紧紧绷起，鼻梁又挺又直，呈现了一条完美的直线。

或许是注意到了卫榕的眼神，他冷声道：“我也要去见他。”

卫榕点了点头，只以为厉祯霖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因为皇甫明出事，武帝是怎么也不该把厉祯霖给叫过来的。

很快，二人到了龙华殿。

卫榕这才发现，除了她和厉祯霖之外，殿中还有大理寺寺卿，还有一位身穿太医院服制的人，长得慈眉善目，看上去一团和气。

看到二人进来，武帝只是微微侧目，摆手示意不要行礼：“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昨夜皇甫明在皇陵被人袭击，堂堂的一国皇子竟然被几个平民围堵殴打！我大梁皇室的威严还望哪里放！若大楚人得知这件事，还不得嘲笑我大梁！”

卫榕面露惊讶，只从慕云那里听说皇甫明被人打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打他的竟然是一伙平头老百姓！

“黄龙去哪里了？黄龙！”

武帝面色铁青，抬手重重的拍了几下龙案，闷厚的声音在殿中久久回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卫榕用余光注意着身边人，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

皇甫明的事情，不是他做的？

“陛下！黄侍卫已经找到了袭击三皇子的凶手，如今正带着人往进宫来的路上！”

一个禁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对着武帝说道。

“进宫？！还进宫？！”武帝勃然大怒，“他黄龙这么多年是怎么当的差，这样的人还带进宫来做什么，直接给朕杀了！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听到这话，卫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做皇室的颜面被那几个平民给丢了？难道这丢了皇家颜面的人不是皇甫明吗？一个皇子，还能被平民给打了，这怎么说，丢人的都应该是皇甫明啊。

“陛下，这……这人不能杀啊，”禁卫为难道，“据说那几个平民……是来找三皇子报仇的。”

此话一出，殿中的人皆是愣住。

报仇？平民找皇子报仇？这确定不是一个笑话？

“报仇？真是令人笑掉大牙！”武帝怒极反笑，“好啊，那就让他们来！朕倒要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个报仇法！什么样的仇恨敢让他们把大梁的皇子都敢给打了！来人，给朕把三皇子叫来！”

禁卫立刻应了一声，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看着禁卫匆匆离去的背影，卫榕实在是压制不住内心的疑惑，抬头朝着身边的厉祯霖看去。

“你……”

“祯霖，你上前来。”武帝忽然说道。

“是。”

厉祯霖揖手，上前一步，面色如常，不惊不喜。

卫榕惊愕的看着他的背影。

“祯霖，这次叫你来，也算是和三皇子遇害的事情有关，”武帝看了厉祯霖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你应该已经从你大哥那里知道，三皇子去了皇陵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害，第一次还算是有惊无险，安全度过。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朕也想了许多，他到底是个皇子，去守皇陵的话……”

“皇伯伯，祯霖明白您的意思，三皇子代表的是皇家威严，如今加上大楚使团还在盛京中，三皇子做错了事情，可以有无数种惩戒的方式，守皇陵重了一些，也会让大楚笑话，不如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厉祯霖看向武帝，开口说道。

武帝一怔，面露犹豫：“可是这样合适吗？他挑唆常婳，造成了你受伤，让他回来，你真的甘心吗？不会在心里埋怨朕吗？”

“我跟三皇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觉得他是故意要害我的，若不是常婳去求他，他心生怜悯，三皇子善良，这不是个坏事。其实最有错的，还是我，我若不毁亲，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厉祯霖朝着武帝揖手，带着愧疚说道。

武帝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虚扶起厉祯霖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这成亲是个大事，一辈子的，你能在成亲那日彻底看明白你的内心，这才是最好的，若你不喜欢常婳，还要和她成亲，这到后来伤害的就是你们二人，长痛不如短痛，常婳一定会明白的。”他拍拍厉祯霖的肩膀，面色慈祥，“你放心，常府那边朕会帮你交涉，朕会说服他们。”

“祯霖多谢陛下。”

厉祯霖郑重的行礼，感激说道。

二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副十分和谐的画面，尤其是厉祯霖一口一个皇伯伯，武帝口口声声说愿意帮厉祯霖去摆平常婳的事情。

以前的那些明枪暗箭都是虚假，只有现在才是真的。

卫榕垂下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才终于明白，慕筝所说的那句“他得到的要比你多的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甫明始终是武帝的儿子，武帝不可能真的把他扔到皇陵不管，他要皇甫明回来，就必须要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就是受伤了的厉祯霖，他原谅了皇甫明，后者才能回来。

虽然是说用摆平常府的事相抵，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武帝欠了厉祯霖一个人情。

这当今陛下的人情，注定不是简简单单的。